蘇夜闌忘了自己是怎麼踏進房間的,素色廣袖下,她的手捏緊成拳,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前世剜目斷手之痛曆曆在目,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彌留之際溫良貞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沈殊,後位,蘇家,還有長生方……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害怕見到溫良貞。
她怕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她就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將仇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啊,蘇二小姐,冒然上門,唐突了。”花幾旁的少女慌忙站起來。
窗牖邊的鈴蘭剛澆好水,翠綠葉片上帶著晶瑩剔透的水珠,陽光透過竹篾紙照進來,透著五彩斑斕,剛好灑在少女的裙擺上。
她穿著水藍色的繁花紫牡丹花紋錦長裙,腳上是雙色緞孔雀線珠芙蓉軟底鞋,手上拿著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
端得是富麗堂皇。
可那張臉,卻是陌生的。
“你……是誰?”蘇夜闌略有遲疑,開口問道。
為什麼溫家的三小姐,不是溫良貞?
“姑娘真是病糊塗了,這是中書侍郎家的溫三小姐呀,她特地過來看你的,還帶了好些溫補身子的藥材呢,奴婢已經幫你收起來了。”清歌殷勤道。
她不明白蘇夜闌臉上的詫異從何而來,但想到剛才手裏那些沉甸甸的好東西,就覺得一定要跟眼前這位溫三小姐打好關係。
這樣的權貴人家,隨便從指頭縫兒裏漏出來點東西,都夠她用好久了。
“看來是真病得不輕,連我的名字都忘了,我是溫良燕啊,你的同硯,之前我坐過你旁邊的。”少女臉色連帶蒼白,聲音卻溫溫柔柔。
“溫良……燕?”蘇夜闌皺起眉。
不知是時光離她太過遙遠,還是這個名字太過陌生,她好久才想起在自己漫長的記憶長河中,是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溫三小姐溫良燕,西子捧心般的人兒,比起故作嬌柔用以博得憐愛的溫良貞,她是真的體弱多病。
她患有頑疾,時常向國子監告假,這次蘇夜闌落水前後,正是溫良燕舊疾複發,告病在家的時候。
蘇夜闌與溫良燕算不上熟識,但也算不上惡交,隻有過幾麵之緣。
記得前世她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完成國子監的學業,而在她離學備嫁的那年,這位體弱多病的溫三小姐也因病香消玉殞。
因此,剛才見麵時她才一時沒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至於溫良貞,原根本不是什麼權貴出身,不過是個低等宮女,在得了沈殊寵愛之後被溫家收為義女,才能平步青雲,從美人到貴妃,再到皇後。
她記得那時的溫家權傾朝野,家主溫瑜更是在顧陶之死後受封中書令,成了沈殊的左膀右臂。
“怎麼,你不記得我了嗎?”溫良燕聲音輕柔,眼中時常泛著水光,好像幾句話就要掉下淚來。
蘇夜闌勾唇,淡淡道:“是我病糊塗了,難得你來看我。”
“聽說你落水生病,我原本早就想來探望的,奈何那幾日我身子也不好,這不,剛能出門,就馬上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