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靜的演奏很快開始。
一首高山流水,慷慨激昂。
這是李貞靜最擅長的曲子,也是在座的王公子弟最喜歡的曲,高山流水覓知音,道盡了他們對知音的渴望。
蘇夜闌不知道這知音究竟值幾兩錢,但大昭的這些世家貴族就是這樣,上不得戰場灑不得熱血,但比起矯揉造作顧影自憐,倒是比誰都來得真摯。
所以他們很喜歡李貞靜的曲子。
一個個麵含微笑,不住點頭。
蘇夜闌低頭撫摸麵前略顯蒼舊的七弦琴,臉上沒什麼表情。
上輩子也是這首高山流水,讓沈殊刮目相看,甚至大讚太常寺卿有福氣,娶了這樣一個知書達理又多才多藝的妻子。
沈殊在宮宴上大肆誇讚李貞靜,其中欣賞不言而喻。
於是蘇夜闌也找到宮裏琴師,深學樂理。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琴技已經爐火純青的李貞靜,未免被沈殊笑話她東施效顰,她沒有選擇學習箏,而選擇學琴。
但沈殊不愛聽。
每次聽都麵無表情。
蘇夜闌覺得自取其辱,就不在彈。
後來南征結束,沈殊又準備開始北伐,並且指名要蘇夜父親陪同,畢竟他原先也是漠北守軍,責無旁貸。
可那個時候她父親在南征途中受了不少傷,根本經不起那樣的折騰,為了哄沈殊開心求他網開一麵,也為振奮士氣,她特意去學一首古戰曲。
她學了很久。
十指磨破又愈合,反反複複最後磨出繭子,最後在出征之前的宴會上原本準備彈奏給沈殊聽。
她是彈了。
那時候她已經在南征時毀掉容貌,為了不讓沈殊膈應,她還特意讓人用輕紗圍住四周,遮掩住她的容貌。
結果一曲結束,沈殊大怒,說她荒唐。
一過皇後,淪為取悅他人的舞姬,既然她這麼想表現自己,那現在他手頭確實有個可以讓她發揮餘熱的地方。
他派她去大秦請兵。
那時候蘇夜闌整夜落淚,想不明白沈殊這麼做究竟為什麼,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
但重新活過來的她明白了。
心悅一人不需要理由。
同理,討厭一個人也是,沈殊就是單純厭惡這個自甘作踐,不知檢點,又醜陋愚蠢的她而已。
而這樣的人還占了他身邊最高貴的位置,占了他心尖尖上的人應該坐著的位置。
多可笑嗬。
蘇夜闌撫摸琴弦,笑出聲來。
沈殊總是討厭她彈琴,說這是作踐自己,更是作踐了她皇後的身份,可現在她已經不是他的皇後了。
那她是不是,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
“蘇夜闌你什麼意思,莫非對我的曲子有什麼意見?”李貞靜停下來,還沒來得及迎接萬千掌聲,就聽得蘇夜闌輕輕一笑,仿佛帶著嘲諷。
她當然不高興。
“你要是覺得我哪裏沒彈不好,大可說出來。”李貞靜咄咄相逼。
蘇夜闌卻不接她的話,隻道:“沒有,我覺得李家小姐的曲子很好聽,沒有哪裏不好。”
“是嗎,那接下來該你了,不知你準備彈什麼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