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闌沒有說自己要彈什麼曲目。
她隻是讓人把琴給她放在中間,然後指尖輕扣,悠長的樂聲就從她隻見流觴而來。
先是緩慢。
然後節奏漸快。
最後是激昂。
她的琴音帶著某種古樸的韻律,仿佛把人帶到某個遙遠的古戰場上,那裏有刀劍相接,有殺伐血色,卻獨獨沒有紙醉金迷,燈紅酒綠。
眾人恍惚間覺得,他們麵前的不是聽雨小築的曲水流觴,而是兵戈陣陣的前線,此時的他們也不是什麼紈絝,而是立誌要為國捐軀的將士。
滿腔熱血,慷慨激昂。
有人胸腔震動,有人熱血沸騰。
蘇夜闌一曲洋洋灑灑,曲音漸赴高潮。
她才彈了不到一半,李貞靜就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不管是對曲子的理解還是對樂器的掌控,她都還差蘇夜闌很大截。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是個廢柴嗎。
她不是根本不懂什麼樂理嗎。
那樣的人,在國子監年年倒數,總是被笑話的人,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這麼振奮人心的古戰曲,她究竟是從哪裏學的?
那氣勢恢宏,殺氣蔓延,又銳不可當的曲風,她望塵莫及。
原本是想讓蘇夜闌出醜,從未襯托自己,現在看來,她哪裏會出醜,根本就是大放異彩,一鳴驚人。
李貞靜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明明她在樂理上的造詣是國子監頭一份,這個愚蠢的廢物怎麼能跟她比,她們隻見的差距應該是天差地別,而不是這樣,所有人都看著蘇夜闌,心中生出傾慕和讚歎。
這些眼神原本應該是屬於她的。
某種可怕的想法占據她的大腦,她忽然想起在這之前,有人偷偷找到她,對她說的那些話,還有給她的那樣東西。
如果要毀了她……
如果想要徹底毀了她的話,她還有一個選擇。
雖然看起來不那麼光明正大,但沒有人會看見,到時候蘇夜闌就會悄無聲息的消失,人們也不會發現真相如何。
李貞靜子那裏仿佛出現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就催促著她,讓她快點做出行動,不然等到蘇夜闌彈到高潮的時候,他們就會徹底忘記她之前的表演,隻能記住蘇夜闌的。
她不願接受這個結果。
那實在可怕。
於是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李貞靜還是拿出了詩會開始之前,某個人悄悄送到她手裏的東西。
是一支袖箭。
塗著劇毒。
見血封喉的就劇毒。
隻要這個東西稍微碰到蘇夜闌,哪怕隻是擦破皮肉,也會瞬息死亡。
到時候所有人記住的就是蘇夜闌七竅流血的樣子,沒有人會再記住她的容貌,也不會記住她剛才那一首精彩的古戰曲。
這樣就想著,她已經用廣袖掩飾手裏的動作,拔開袖箭的插銷,狠狠按下了機關。
嗖。
短小的黑影迅速朝蘇夜闌撲過去。
蘇夜闌正低頭奏樂,根本沒有察覺危險臨近,等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那支帶著劇毒的袖箭已經離她盡在咫尺。
“蘇姑娘!”範青山叫起來。
他想救蘇夜闌,但根本來不及。
隻聽一聲悶響。
袖箭狠狠紮進了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