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的慶典》是一本在悲觀中流露出微弱積極的書,尹他在書中描述了自己80年代在浙江生活的經曆和在全新旅程中生活的種種。盡管在書中尹他與許多人產生關係,但他還是在最後選擇與別人徹底隔離。他把所有的悲慘境遇歸結於個人崇高的代價。時空為每段旅程服務。西寧的高原大陸性氣候和浙江舟山的亞熱帶季風海洋氣候嬗變,但它們始終未貫穿整個旅程。尹他1993年開始寫這本書,1995年完稿,並未出版。在最後一部半自傳體的小說中,他複活了生命中的一部分人,讓他們參與自己新的旅程,深入挖掘生命的本質意義。世界開始逐漸變得傾斜。尹他想象自己是一個容光煥發的年輕人,他對周遭的排斥,隻是為了凸顯自己的與眾不同。盡管尹他的全新旅程實際上不過兩年時間,但在《祭的慶典》中卻被無限延伸(甚至小說脫離了本身自行延伸,貫穿了尹他的整個生命)。時間與記憶都無從追尋。隻有在每段社會關係中,尹他的敘述才會澎湃地生還——它們來自黑暗,欣喜若狂。??尹他在烏蘭縣開始追尋逝去的記憶。這段曆程中,不得不提及的是藏女江央——藏式餐吧“海邊牧女”的老板娘。尹他最先在裏麵喝拉薩啤酒的時候見到她,後來他們又在不同的場合相遇。當然,這是尹他有意為之的。江央的美包裹在她的怪譎之中。她秘密地看到尹他超越常人的才能。並且,許多細節表明江央也並非不願理睬尹他。但江央表現出的是對尹他刻骨的冷漠(通過懷疑的眼神與輕蔑的笑體現出來),加劇了尹他的自我懷疑。從一個全新的地方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尹他在餘光中看到了彩虹的痕跡和蝙蝠的幻影。他的自尊總是在瞬間被打碎,然後又開始自我重建:??幹旱大陸性氣候裏,經常能聽到摩托車或是卡車轟鳴的馬達聲。它們原始而粗魯,就像那群矮種馬一樣刺傷了我。女人們站在光影的罅隙中,男人留著長滿虱子的長發。我對他們視而不見。擁抱比一次性愛更為性感。他們之間的愛撕開了海星,我像岸上的牡蠣。該如何去應對變換的口型,它們層出不窮。人們走過的時候,我瘋狂地舔舐堅硬的牙齒。黑色的瞳,驟然放大的那一刻,我掉入最深邃的洞穴,在童年待了一會兒。??江央說藏文的時候,又一次加劇了尹他的痛苦。無法理解江央,讓他無比痛切。《東關》那幅畫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尹他在某種意義上理解了那位阿訇。同時,他為他們共同的無能感到羞恥與惱恨。徐以倩,尹他已經快要忘記這個名字。但現在,他不得不又重新記起那個遙遠的下午。他理解了阿訇憤怒的原因——徐以倩不馴順的、驚恐的神情,淩駕於無力的身體之上。他對江央感到相似的憤懣。借著酒精的作用,他毀壞了餐吧裏的所有桌椅。並將視線內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隻有在這種緊張對峙、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時刻,尹他才能感到柔和。從黑暗中生還的柔和。尹他再一次完成了想象中的犯罪光輝。但後來,他想實現所臆想出的一切:他在那次洗劫之後的半個月,再次來到餐吧。那裏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江央依然以一種淩駕的眼神看著他。嘲諷、戲弄、象征導致他錯愕與混亂。他在江央的注視下,感到痛苦的折磨——他突然衝上去,捧住江央的臉。尹他第一次如此切近地看著江央的眼睛時,微微感到傾斜、晃動——江央的眼睛就像倒淌河的河水,又像雲層底下健康羊群的幻影。在這時,尹他意識到,江央也正在變得柔和,變成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就像從前生命中的人複活了那樣。??和江央在一起的日子向尹他證明,支撐生命的是清冽的情愛。在烏蘭縣這樣的地方,尹他的反叛精神無從消耗。但隻有在各種形式的反叛中,尹他才得以保證自己不被周遭同化。這樣的環境刺激了他對江央的**。柔和的江央、冷靜的江央、疑惑的江央、憤懣的江央……她們對尹他產生了可視的影響。正如尹他在《祭的慶典》中的敘述:就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江央威脅了我。??小說結尾時,尹他對江央房間的描寫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江央的房間就在“海邊牧女”二樓一個隱蔽的位置。第一次去那裏時,尹他差點迷了路。他對房間的隱秘設置感到讚歎。甚至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他試圖把房間布置成類似江央的樣子。尹他一生中總共寫了五部小說,全都與自己的臆想、身體、性愛、暴力、衝動密切相關。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身體與經驗,現在,他不得不關注當前的生活,從中再榨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