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半響,鳳洛歌忽然抬頭望向天際,自言自語般喃聲道:“一年了,從隱香穀到蕭王府,從月桑到野戎,我傷了逸塵,隱香穀的姐妹怪我,我害了蕭王府,名兒怨我,這一路,我以為可以依靠的人越來越少,你們各自忠心護主,我能理解,再如何,我在你們心裏也比不上他們的重要。”
“就算我留下,又能改變什麼?自來到這裏,我走的路一直是孤單的,摔倒或跌傷,疼痛或流血,你們之中誰可曾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過我的感受?我內心的苦楚與無助,誰又曾看得清?我曾將此生所有的希冀全托付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可孩子沒了……我以為遇到了來自同一個世界的雲浚,這一世無論多麼絕望,至少他能讓我有個依托,可他……讓我拖累了。希冀沒了,能理解我的人也走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我們之間除了剩下互相的傷害和無盡的痛苦,還有什麼?所以,就算我留下了,我的路依然隻有我獨自在走,直到生命的終結……你們懂嗎?”
這夜,名兒與逸風再也沒有強求過鳳洛歌,他們隻是靜靜地同她一起圍坐在火盆前,望著盆中跳躍的火光,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而一直負責守著他們的紅英與青蓮也在這一夜對鳳洛歌卸下了冷裝,看著她的眼神中多了柔和與幾分思慮,待洛歌一向好的玉娘則為她難過的流下了眼淚。
忽然,肆虐呼嘯的寒風響起了一陣愈來愈近的馬蹄聲,隨著聲音響至,氈包之內的人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騎馬的人已經順著馬勢,連人帶馬闖入帷帳之內。
鳳洛歌錯愕地睜大了眼眸,瞪著急忙跳下馬背朝自己奔來的女子,那張傾城容顏除了在垓州見過一麵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與之碰麵。
“鳳洛歌!求求你救救我哥和雲浚!你必須救他們。”傾城一來便緊緊拉扯鳳洛歌的衣領,迫切焦急的神色讓她額角滲出許多冷汗。
鳳洛歌一時怔住,不知如果反應,自知道她了解了一切,甚至知道傾城是鳳家的仇人之後,逸塵便從未在她麵前提過傾城,甚至一直防著傾城與她見麵,所以自來到野戎,鳳洛歌這是首次見到傾城。
“我哥哥和雲浚一同去了戰場!”傾城緊握著鳳洛歌的手,“除了雲浚的那一萬兵馬,哥哥一支軍隊也沒帶上!全部留在了野戎!”
震驚浮現鳳洛歌的水眸,她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
“你說他們用一萬兵馬去應對月蕭然的三萬鳳軍?”鳳洛歌斂緊黛眉,難以相信地又問了一遍,這無疑是送死。
“不隻有這樣!”傾城急躁著想解釋,矛盾的神色突顯在她的臉上,讓她說出的話斷斷續續,“那一萬兵馬原是黑羽帶領的軍隊,他們一直效忠於雲浚,戰場上刀劍無眼……難保那一萬士兵會有人想為黑羽報仇……月蕭然對哥哥又恨之入骨……他們若都對付起他……哥哥一個人……他……必死無疑!”
“他……說的是真的!”鳳洛歌強壓下心頭的惶急,想起逸塵前日對她所說的話。
——“如果將死的人是我,你對我還會漠視不理嗎?又或者,在你心裏……我的生死,你早已不在乎”
“鳳洛歌,我求你……求你快去救救我哥……雲浚還有那一萬兵馬對他誓死效衛,他尚有生機,可是我哥……他若存心尋死……就再難挽回,隻有你……隻有你可以阻止一切……他們都那麼愛你……隻有你……求你快去……”傾城痛聲哀求。
“洛歌,我們求你,救回穀主。”
不知何時,一旁的玉娘、青蓮、紅英早已對著洛歌跪下,出聲求她。
悲戚靜盛在鳳洛歌的眼中,化不去的酸楚在她的喉際徘徊,她又錯了嗎?是她逼得逸塵有了輕生的念頭嗎?
別過頭,鳳洛歌翻身騎上了傾城帶來的馬兒,將走之際,名兒細心為她取來了件貂皮大衣,千言萬語彙在一句,“不管王妃的選擇如何,在名兒心裏,王妃永遠是王妃,名兒……尊重王妃的決定。”
鳳洛歌難受地垂下眼眸,會心一笑,“謝謝。”
語畢,鳳洛歌毅然調轉馬頭,毫不猶豫地騎馬奔出了帷帳外。
這時,逸風突然跑出了帷帳,對著漸漸行遠的鳳洛歌喊道:“鳳姐姐!明日天上會出現千年罕見的九星連珠奇象……”
九星連珠……逸風的字字句句像是一塊塊沉石,沉甸甸地敲擊至鳳洛歌的耳底深處。她沒有回頭,抓著馬韁的手緊緊地卷握,疾速地奔馳在寒冷的夜色之中,寒風一浪一浪席卷而過,那密密麻麻的刺痛,不及她心中的悲傷,一切……是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