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人心熾
雪紛紛揚揚地灑落著,鳳洛歌掀開帷帳,從一座裝飾華麗的氈包走了出來。
皚皚白雪之間,一簇簇鮮紅吸引了她的注意,臉上出現意外的神色,鳳洛歌走上前細瞧,竟是生長在草原上的梅花草,瓣瓣鮮豔的紅花,與雪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自遠處看來,像是點點滴落心頭的鮮血。
信手摘下一朵梅花草,鳳洛歌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流轉在漫天的雪色之中。
依照這裏到垓州的路程,這時候,鳳軍應該與野戎開始交戰了,不知道……戰況如何。
身處野戎這麼多日來,對於野戎這一帶的部落民族,她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比量,他們長年奔馳在草原之上,與狼為伍,生來彪悍,戰鬥力強,在如此環境中生存而下的野戎,其實力自是不容小覷。與之相比,鳳軍的兄弟個個是精兵猛將,驍勇善戰,她並不擔心他們的戰力,反之,他們交戰的地點靠近野戎,在如此風雪冰凍的惡劣條件下,戰鬥力難免會有些折損。
若是以往,她自是不會擔心在戰場上從不失利的鳳軍,他們若贏得戰爭,她樂得其果。可是這一次的兩軍交鋒,卻讓她忐忑難安,因為與鳳軍交戰的另一方主將是雲浚,她的腦海始終回想著前日雲浚在整軍離開前對她所說的那番話,以及他不再回頭的決絕姿態。
雲浚……到底帶了多少兵力前去應戰,而真正受他自己掌握的兵將又有多少?
“鳳姐姐……”
一聲清脆悅耳的叫喚將鳳洛歌引回神,她回身看向站在氈包前的俊俏孩子,揚唇微微莞爾。
“鳳姐姐,你在擔心打戰的事嗎?”逸風走近鳳洛歌,目光隨著她方才所看的方向。
鳳洛歌沒有回應,隻是摟住逸風的肩膀,靜靜地站立著。
抬頭看了看那張傾城絕世的美顏,逸風伸手緊緊抓住攬在他肩膀上的纖纖玉手。
這些日子來,逸風已經習慣了鳳洛歌的沉默,知道她不會回答,他又獨自繼續道:“鳳姐姐,那個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和你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嗎?”
說話的同時,逸風目不轉睛地盯著鳳洛歌的臉龐,他隻能從她的神色判斷出自己所說的話是否正確。
鳳洛歌的眸底閃過一絲動容,她俯身讓自己低身到與逸風同樣的高度,對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孩子天賦異稟,能洞察天機,她與雲浚的秘密自是瞞不過他。
“難怪我從他身上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你們都是不屬於這世界的人。”逸風絲絲了悟的點了點頭,繼而又問,“那你們還能回去嗎?”
鳳洛歌的臉上出現迷茫,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
“如果可以回去,鳳姐姐會想回去嗎?”逸風定定地看著鳳洛歌,兩隻烏黑的大眼發出幽幽的亮光。
鳳洛歌的愕然了一陣,忽地出聲反問:“逸風,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和雲浚真的能回去?
“告訴我,你會想回去嗎?”逸風堅持問道,雙目炯炯,“鳳姐姐舍得下師兄嗎?你是師兄唯一的姻緣,你若走了,師兄此生就再也沒有愛了。”
鳳洛歌怔怔地看著逸風,陷入了沉默。
氈包的帷帳再次被掀起,一直待在裏麵的名兒走了出來,帶著斥責與怨恨的目光看著鳳洛歌,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考慮過王爺嗎?”
鳳洛歌愣住,緩緩站起身麵向名兒,自從蕭王府被毀,名兒對她的態度便起了很大的轉變,甚至對她開始有了厭惡的情緒,鳳洛歌心裏清楚,名兒是將蕭王府與月蕭然所受的傷害全部推責於她。
這些日子以來,鳳洛歌一直慶幸有逸風的陪伴,否則,她與名兒之間,不知該如何相處。也正因為如此,一直存在的一件事讓她十分糾結,名兒與逸風是失散多年的姐弟,兩人來之不易的重聚卻在逸塵的破壞而無法繼續,一個忠心耿耿地維護著她的主子,一個堅定十足地支持著他的師兄,以至於姐弟兩連日來話不投機,矛盾不斷。
“又來了。”逸風不滿地小聲咕噥。
無視逸風的抱怨,名兒繼續冷冷道,“王爺對王妃一往情深,王妃怎麼可以那樣對他!好不公平!”
“無論對誰,我都沒有公平過。”鳳洛歌的視線落在了名兒身上,又落向了逸風那裏,繼而看向遠方,“你們怪我對他們不公,誰又關心我是否被公平對待過?逸風,你既然不願意讓我離開逸塵,又何須跟我提起回去的可能性?”
雪花一片片從天而降,讓雪地裏的一切顯得尤為清冷,鳳洛歌伸手接過一片雪花,看著它在自己的掌心中漸漸融化,水滴沿著她的指縫留滴落,掉到她腳下的梅花草上,鮮紅的花瓣沾上了水珠,有那麼一瞬,鳳洛歌誤以為它在為自己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