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娘娘護著奴婢,奴婢怕什麼?”
寧妃搖頭,“是你聰慧,若不是你想到入尚儀局這個法子自證清白,我們楊家這回,就難了。”
楊婉攪著腰上的懸玉線,低頭輕聲說道:“本來就是奴婢的錯,奴婢自救而已。”
寧妃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懷裏捂。
楊婉忙退了一步,“娘娘……不用,奴婢不冷。”
寧妃拽住她想要縮回去的手,偏頭看著她的眼睛,“你別動,姐姐問你,你……從前在家的時候,喜歡那個人嗎?”
楊婉愣了愣。
說起來,在對楊婉與鄧瑛的事上,寧妃的態度比楊倫要平和得多,以至於楊婉不太想搪塞她。
“談不上喜歡,奴婢還沒有喜歡過誰……”
寧妃捏了捏她的手,“你都十八了。”
十八,多年輕啊。
楊婉在心裏感慨。
要說她在現代活了快三十年,人生中白雪皚皚,情史幹淨地連一個字兒都寫不出來,資深性冷淡,全職科研狗,這要擱這會兒,不得跟政(Hexie)府要一座牌坊。在現代怎麼就會被四方喊殺,卑微得跟自己真就是個禍害一樣。
所以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文本是怎麼產生的?內涵又是怎麼演繹的?
這樣一思考,女性風評被害史的領域,好像又可以添一個解構主義的研究方向了。
她思緒跑偏了,沒顧上答應寧妃。
寧妃見她不說話,便挽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算了,姐姐入宮的時候,你還是幾歲的小丫頭,你長大了以後,姐姐也很難見到你,好多話都不能聽你說,如今你進來也好,張洛這個人,是父親定下的,那會兒姐姐年紀輕,看不出什麼,也不能說什麼,如今姐姐有了些力氣,你再陪姐姐一兩年,讓姐姐慢慢地給你挑,一定會尋到一個合你心意的好人,但你要答應姐姐,一定要護好自己的名聲,如果不是真的喜歡那個人,就不要再與他糾纏了。”
楊婉垂下眼睛,“若是喜歡呢。”
寧妃沉默了一陣,輕聲道:“不要和那樣的人,在宮裏走這條路,婉兒,你最後不會開心的。”
不知為何,楊婉覺得說這個話的女人,似乎也不是很開心。
她不想再讓她不好受,於是抬頭衝她露了一個笑容,“放心,奴婢知道。”
說完彎腰牽起易琅的手,隨著寧妃往宮內走。
地上的雨水還沒有幹,踩上去便有鏡麵破碎的聲音。
楊婉朝著地上深黑色的影子,輕聲說道,“娘娘,奴婢有的時候覺得,清白貞潔原本就是碎的,不管我們怎麼說都是沒有意思的。”
寧妃側頭看向她,“你怎麼會這樣想呀,姑娘的名節多麼重要,人一輩這麼長,若是一直活在別人的指點裏,多不好受啊。”
楊婉搖了搖頭,“再幹淨的人,也會被指點。人們不是因為我們有了過錯才指點,而是指點了我們,才能顯得他們是幹淨的人。”
寧妃聽罷怔了怔,不由在庭樹下站住腳步,端看楊婉的眼睛。
“你這回進宮來,我就覺得你說話做事和哥哥他們說得很不一樣。這幾年……”
她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不該開口問她。
“嗯……這幾年你在家裏,是過得不好麼……還是母親和哥哥對你不好?”
楊婉忙道:“不是的娘娘,他們都對我很好。”
寧妃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可是,你怎麼說話像含著雪一樣,陡然聽著到不覺得,可細細一想,竟冷得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姑娘說出來的。”
“……”
這話看似在試圖戳破她,事實上卻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