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七日,晚上五點三十分。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得很快,這才五點多鍾,夕陽已經沉入地平線,原本壯觀地火燒雲也已褪去,天地間隻剩下一片朦朧的光。
原本繁華的街道漸漸散去喧囂,行人大都神色匆匆,商販們也利索地收攤,彼此間交流著一日所得,互道再見,回家與家人團聚。夜幕徐徐降臨,青丘鎮顯得那麼寧靜。
與外麵的祥和安寧不同,妙香樓裏卻是燈火通明、氣氛熱烈,偶有巡邏的城府軍經過,似乎隔著大門都能感受到裏麵的歡喜。
這裏的食客大多是軍人,需要趕在宵禁到來之前回營,因此五點剛過酒樓裏的客人幾乎就都散了,那些瑟瑟發抖的散客如蒙大赦,結完帳一個個飛也似的逃出去,上一秒還人聲鼎沸的大堂一眨眼的功夫就都空了,他們略顯慌張的神色令狄天不禁莞爾。
由於來了熟人,於舒婉也就早早關了店門,狄天隻聽得後廚一陣鍋碗瓢盆的脆響,隻是半個鍾頭的光景,桌上變魔術似的擺滿了五六道菜,葷素搭配、香氣四溢,顯得十分豐盛。
看到這些食物的瞬間,狄天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鼻子,今天中午自己還推著三長老野外求生,午餐也隻是幾個給冷風吹得像石頭一樣梆硬的饅頭,晚餐卻得以坐在架著火盆的房子裏,吃著姑娘精心準備的飯食,美好得如夢如幻。
沒有什麼主賓之分,四人圍坐在桌前,臉上掛著同樣滿足的笑容:“不知道伯伯要來,晚飯準備得潦草了一些。”
望著桌上的炒菜,於舒婉表情羞澀:“伯伯最愛豬肉燉白菜,舒婉明天就給您做。一年時間不見,伯伯精神依舊,真是太好了。”
她微微猶豫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狄天,立刻受驚似的移開目光,囁嚅著:“狄天哥哥若是有什麼想吃的,也可與舒婉說。”
“承蒙姑娘款待,眼前這些已經很豐盛了,小子無有他求。”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沉澱,狄天早已冷靜了下來,他說話時帶著溫和的笑容,竟然擠出一些俊俏公子的風度。
“哼!”夾起一塊燒得軟爛地羊肉放入口中,三長老依然餘怒未消,每每望向狄天,眼眶裏盡是一片眼白,幾乎連眼珠子都看不見了。
同席的孩子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一邊大快朵頤,塞滿食物的嘴裏一邊含混不清地念叨著:“歐!有人要姐姐嘍!姐姐要嫁人嘍!歐歐!”
於舒婉雪白的俏臉刷得一下通紅,狄天到這裏還沒有兩個鍾頭,她的小臉倒像熱得快似的紅了好幾回。
“瞎說什麼!不知廉恥!”於舒婉閃電一般的捂住男孩,左手在他頭上重重的敲了一下,驚慌的神色一閃而過,隻是低頭瞪著桌角,近乎無地自容,好好平複了下心情,這才終於抬頭:“舒婉之前聽伯伯提起過,伯伯家公子喚作虎兒,原以為那是大名,今日才知道錯了,狄天哥哥見諒。”
於舒婉的聲音清脆好聽,看得出她努力想轉移話題,誰知聽到這句話,對麵的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陷入沉默,現場歡樂的氣氛瞬間消失了一半,一陣若有若無的悲傷回蕩在二人之間,於舒婉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小心翼翼的接道:“怎麼,可是我說錯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