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熙慵懶的打一個哈欠,“我叫夜熙。”
光曼莎的笑意更深,“你認識一個叫夜景天的人嗎?”
夜熙的麵部表情一瞬間變化莫測,很快他垂下眼簾,掩飾住心底的震驚,淡淡地回答,“不認識。”怎麼可能不認識?夜景天便是他那個不稱職的父親!害得他母親蘇柔鬱鬱而終的寡情男人!
光曼莎的眼底有亮光一閃,“我還以為你就是他的兒子。因為,他有個兒子的名字剛好叫夜熙。”
夜熙的笑容僵在臉上。
“原來如此,那麼……”光曼莎轉身,碧眸輕揚,問夜熙:“恕我冒昧。夜熙少爺認識一個叫做林清越的女人嗎?”
夜熙淡淡地回答,“她也是我表妹。”
光曼莎眼底有亮光一閃,她轉身離開了夕夏的家。
司機為光曼莎打開車門,恭敬而細心。
她在後座坐好,意外地看到了新的檔案袋。
那是關於夕夏的最新資料。
汽車平緩地在繁華都市裏行駛著。正午的陽光燦爛明亮。
光曼莎看著資料,漸漸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她仔細回想剛剛告別前夕夏的神色。
“夫人,到了。”司機的提醒使得光曼莎收回了心神。
她看著陽光下古老與與現代融合的光家大宅,發現自己恐怕無法再愛上其他男人。她的內心深愛著光司的父親,可是他背叛了她,徹底的背叛,於是,她隻能帶著光司遠離那個男人。
還好,她擁有光司,溫柔善良完美的光司。她一個人的光司。
鬱金香搖曳。
光曼莎穿過花園,走進光司的私人天地。開滿薔薇的小的小花苑。
花苑的玻璃房裏,光司正在畫畫。房間裏的溫度和濕度都很宜人。
他熱烈而專注的神情那麼美。
被這樣的眸子注視著,也許會分外幸福吧,仿佛你是他最寵愛的一個人。
光曼莎無聲無息地推門而入,慢慢走到光司身後,神色微變。光司畫的是林夕夏!
“阿司,今天我去見了林夕夏小姐。”光曼莎的聲音在光司的背後冷冷響起。
光司放下畫筆,緩緩轉身,眸子裏有著微微的不安,“您去見了林小姐?”
“為了感謝她救了你的命。”光曼莎溫柔的語調令光司的不安稍稍平息。
光曼莎輕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小心翼翼地對待一個人。林夕夏並不適合你。”
光司俊美的臉上是近乎透明的微笑,“我真的真的很在意她,從來沒有這麼在意過一個人。”
光曼莎歎息著握住兒子的手,“你根本不了解她。她從小失去了母親,她沒有健全的家庭觀念,也無法在你正式繼承光世紀之後給你幫助。”
光司靜靜地注視著光曼莎,眸子裏漸漸有了憂傷,“您對林小姐說了類似這樣的話嗎?”他的手從母親的手中抽出,他的微笑自唇邊消失。
“你在怪我?”光曼莎輕聲問。
光司的臉上帶著深深地倦意,“我隻是在怪自己不能保護她。”夕夏為了活下去,一直小心翼翼地做著她該做的事情,很努力地生活,她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可是,母親卻走到她的麵前,將她的自尊狠狠地踩在塵埃裏。
“無論如何,我不準你和她在一起。你根本不明白。”光曼莎咬牙。初夏搶走了她愛著的男人,如今初夏的女兒夕夏居然要奪走她最愛的兒子!
“不明白什麼?”光司修長的手指輕按心髒,呼吸有些急促。
光曼莎著急地扶住兒子的肩,“小司,你怎麼了?”
光司臉色蒼白,輕輕推開母親的手,“我沒事。如果,您一定要我離開夕夏,那麼我會離開光世紀。”
光曼莎克製住憤怒的情緒,輕笑了起來,“她說,她和你隻是朋友關係。我覺得她和同居的男孩子,那個叫夜熙的人似乎很親密。”
光司苦笑,“我被狙擊的那天本來打算對夕夏表白。我不希望您插手我和林小姐的事情。”隻是,時機太不合適。而自己似乎總是給夕夏帶來麻煩。如果夕夏在那一天受傷甚至死去……他不會原諒自己。
光曼莎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波濤,“你和夕夏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光司原本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陰影,“那個狙擊我的人的屍體出現在警察局也是您的授意?您也想這樣殺掉我的救命恩人嗎?”
光曼莎的手指掠過兒子那柔順的發梢,“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光世紀唯一的繼承人,我不容許任何人殺害你。”
光司憂傷地凝視著母親,“我並不是唯一的光世紀繼承人。也許,光世紀繼承人的位置更適合其他人來坐。”狙擊的原因不就是這個嗎?母親一直不肯提關於自己的父親是誰的話題,固執地讓自己隨了光家的姓氏。隻是,夜家的很多老一輩人都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聽說他們找到了母親那早逝的大哥在外的私生子。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嫡孫。
光曼莎的聲音越發輕柔,“你別擔心,這一切都交給媽媽來解決。”
光司憐惜地握住母親的手,“您這是何苦?”
光曼莎的心柔軟了起來,“隻有你憐惜媽媽,知道媽媽的不容易。”
光司的眼底是哀求,“告訴我,你不會傷害夕夏。”
光曼莎細長美麗的眼睛裏是深藏的憤怒,“你和你的父親為什麼都喜歡那樣的女人!好,我告訴你,我不會傷害夕夏,但是我不敢保證她身邊的人不會傷害她!”
光司按著心髒,他垂著頭,聲音清澈,帶著奇異的節奏,“那又怎樣?我……更喜歡她了。”
“經曆過那樣的創傷,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光曼莎柔聲說道,“我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發狂。我決不允許這樣的不定時炸彈在你的生活裏存在。”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卻不是真正的理由。
光司略顯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卻無法遮住他的決心,“母親,請給我愛一個人的自由。到目前為止,都是我一個人在小心翼翼地喜歡著夕夏。我想在我有限的生命裏,真正去愛一個人,得到那個人的心。”
光曼莎的聲音寒冷得如同極地的浮冰,“隻有她不行。”
初夏,你一定在另一個世界嘲笑著我吧?
你的女兒將夜景天的兩個兒子玩弄於鼓掌之間。
現在,你的女兒還企圖奪走我唯一的兒子的心。
“我累了。”光司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倦,細若遊絲。
他軟軟地滑到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呼吸的人形玩偶。
尖銳的恐慌與痛苦擊中了光曼莎,她這才醒悟到自己因為狂怒一直逼迫著心髒不好的兒子。
“醫生!醫生!”華美的夜家大宅裏回蕩著光曼莎的聲音,孤單而絕望。
很久沒有這麼平靜安穩地醒來。
沒有噩夢,沒有惶恐。
安靜的夜。安靜的房間。
夕夏怔怔地看著天花板,感受著懶洋洋的愉悅,心中卻始終擔憂著小琴瑟的病。
記憶的閥門打開。她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光司的媽媽找過她。她知道,那個美麗強勢的貴婦人不喜歡她,暗示著她不要接近光司。即便她可以控製自己的心,她也不能置琴瑟的生死於不顧。那是她的女兒啊,唯一的女兒。
然後,她就回到房間,默默地睡著了。
臉頰上幹幹的,沒有淚痕。
原來,當心靈的折磨成為習慣,眼淚也會成為奢侈品。
夕夏的手機在此刻響了起來。
她懵懵懂懂地拿起手機,看到了那個稍微有些陌生的號碼。光司的來電。
鈴聲悅耳,她卻遲遲不敢按下接聽鍵。
他知道他媽媽來找自己的事情了嗎?
他想說什麼?
他和她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承諾。甚至,連表白都沒有。
夕夏緩緩按掉手機。
她無助地坐在床頭,抱著膝蓋,看著手機。
鈴聲再度響起,還是光司打來的!
夕夏直接將手機關機。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可笑。她本該禮貌地接電話,繼續開朗地和光司聊天,表示不在意他母親的行為,說明一切都是一個誤會,然後繼續以光司朋友的身份呆在他的身邊。
她向來擅長演掩飾自己的情緒,為什麼這一次卻那麼疲倦那麼難過?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夕夏在心底對自己說。
她跳下床,決定好好打掃一下衛生。
於是,在深夜十一點,她一個人靜靜地跪在地板上,用抹布仔細地擦著臥室地板的每一處。
她拿著抹布走出臥室,打算清洗它。
走廊的燈溫柔地亮了。
一抹修長的身影靜靜靠在牆邊。
夜熙表哥的微笑溫柔而幹淨,沒有了他往日裏的不羈和邪氣。
他專注地看著夕夏,夕夏覺得夜熙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她遲疑地站住,“你看起來不太好。”
夜熙輕笑,“你在關心我嗎?”
他的語氣裏多了撒嬌的成分,“小夏,我覺得全身發冷,腦袋裏卻似乎有一團火在燒。我大概……在發燒……”
夕夏說,“你等等。”
她去洗漱間裏把抹布放下,細細地把手洗幹淨。初夏天氣,殘存的水汽很快在夕夏的手上幹掉。
她快步走到夜熙麵前,伸手摸了摸夜熙的額頭。夜熙果然在發燒。
她清涼的小手令夜熙煩躁的心平靜了下來。
“你需要吃退燒藥。”夕夏的手指離開夜熙的額頭,令他的心小小的失落。
很快,夕夏拿著一杯溫開水和退燒藥出現在夜熙的麵前,“如果你明天早上還沒有退燒,那你就需要去醫院。”
夜熙滿不在乎地吞掉藥丸,視線不離夕夏,“你下午的時候說累,就回房間休息了,你現在好點了嗎?”
夕夏隱隱記得似乎有這麼一回事。和光司的母親談過之後,她心神疲憊,就睡了過去。
沒想到自己遇到這樣的打擊還能睡著,夕夏自嘲地笑笑。
夜熙按住自己的胃部,“我還沒吃晚飯。”
夕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不早說。我給你下碗麵。”
生病的夜熙表哥完全是一個別扭愛撒嬌的小孩子。
而光司少爺大概是生病也會隱忍的人吧?
夕夏的微笑僵在唇角。她為什麼又想起了他?
她掩飾地低下頭打開冰箱,拿出麵條和青蔥,“很快就好。”
光司的媽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要做的就是把還沒來得及開始的感情鎖緊心底的某個房間裏,再也不要放出來。
夜熙揭開窗簾一角,看著樓下樹蔭裏停著的轎車,唇邊是謎樣的微笑。
“光司,你知不知道夕夏內心的害怕?你會不會包容她,成為他心靈的支柱?”夜熙低喃,“隻可惜,你高貴的母親大人搞砸了一切。”
夜色深深。
轎車裏的光司望著林家窗戶上映著的燈光。
米顏接受光司的旨意介入到了“翡翠明珠”那起聚眾淫亂的案子裏,暫時無暇分身,因此光司換了司機。
司機為光司打開車門,遲疑地開口,“少爺,您這樣從醫院出來,夫人她會很擔心的。”
光司的臉色蒼白,顯得眉目越發深邃,“我沒事。麻煩你在這裏等我。”
他緩緩下車,走向林家。
不知道為什麼,司機覺得少爺的身影那麼寂寥。
光司知道,夕夏一定被母親傷得很深。他必須道歉。隻是,夕夏也許會微笑著說沒關係,談後將心門對自己徹底關上。那麼一個倔強溫柔矛盾的女孩子,卻總是令他心疼。
夕夏將才做好的麵端到夜熙的麵前,“快趁熱吃。”
雪白的麵條,青翠的蔥花,溫熱的香氣。
夜熙心滿意足地看著愛心麵。他原本俊美的麵容因為炫目的微笑,更加魅惑。
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門鈴聲。
深夜響起的門鈴聲總是讓人有心悸的感覺。
夕夏連忙去開門。
她誶不及防,發現門外站著的居然是光司!
她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簾,發現自己穿著白色圍裙,蠢蠢的。
光司清澈悅耳的聲音裏有著說不出的疲倦,“夕夏……”
他隻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卻令她突然覺得眼睛酸澀,似乎這時才覺得委屈,卻無從說起。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以前他總是用“林小姐”這個稱呼來疏遠。
夕夏局促地摸了摸耳邊的碎發,“請進。”
光司走進屋裏,這才看到在餐桌旁慢條斯理吃著麵條的夜熙。
夜熙端起碗來,“我回房間。小夏,你和光司慢慢談。”
他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光司,要是你和你母親一樣讓夕夏哭的話,我可是會揍你的。你應該很慶幸我不打女人。”
光司的臉色更白,他的眸子裏是深深的自責,“夕夏,對不起。”
空氣凝固一般。
夕夏艱難地微笑,“夜熙表哥他開玩笑的。其實沒什麼啦。”
光司苦笑,依然那麼優雅和煦,“我說對不起是因為我沒有能保護好你,還讓你一個人麵對我母親。她一定說了許多很難聽的話。”
夕夏垂著頭,“伯母也是擔心你。”
光司按著心髒,眸子裏是深深的憂鬱,“我母親很習慣獨裁,我和她爭執了很久。”
夕夏終於有勇氣凝視光司,“我是你的朋友,我會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你不必為了我和伯母爭執。”
光司望著近在咫尺的夕夏,卻覺得她會在下一刻就就消失。
夜風送來了淡淡的梔子花的香氣。
光司的聲音仿佛梔子花香,如夢似幻,“夕夏,我喜歡上了你。”
夕夏懵懂地抬頭,看到了光司眼底的柔情。
這是一個夢,一個隱藏在心底的夢。一個無法訴說卻無比渴望的夢。
那個人,對她說,他喜歡她。
隻是夢和現實的區別在於:夢裏,喜歡就是幸福的結局。而現實中,喜歡隻是一時的心情。
她突然想到了小琴瑟,她想她需要盡快和光司相認,這樣才能救琴瑟。心中千回百轉,思量許久,她終於問出來:“五年前,你是不是……”
恰在此時,夕夏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月影澈的電話,他啞聲問夕夏:“你去了哪兒?你姑姑的案子,沒那麼簡單!在我沒有查明真相之前,遠離夜熙和光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