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個年紀差得太多，感情也不深。嫂子家裏倒是非常有背景，他也是靠著這個關係和自己的鑽營，一步步到了今吧。我跟他們斷絕關係之後，嗬，我的事情你大概知道，但他們夫婦後來的發展我實在不關心，也不清楚他們怎麼就走到了今這一步。反正兩個人都是心狠也敢貪的人，做到這個份兒上，不奇怪。”
“那你父親……”
“那句話怎麼的來著？十個指頭還長短不齊呢。我父親到底還是更不放心我哥哥吧。退學之後我在設文的幫助下，開始謀生計，經濟條件好些了就常常寄錢給我爸。我爸讓我回家，我哥卻按照我留給我爸爸的電話號碼打過來，對我做人要知道廉恥。”
洛枳愣了愣，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朱顏的手。
“真是姑娘，”她反過來捏了捏洛枳的耳朵，“這麼多年，我都老了，當年的事情早就淡了，講講而已，心裏不難受的。
“我還是會照例給我老父親彙錢，為人子女的本分嘛，可惜，他的葬禮我都沒參加。聽你現在這樣一我大概知道了，也是急火攻心吧，為我哥哥的事情。我哥會有今，估計是因為老丈人病入膏肓，指望不上了。”
朱顏歎口氣，突然問她：“對不起，我能吸根煙嗎？”
洛枳驚訝地張口：“你們怎麼都吸煙？我最近才發現，這麼多我以為不吸煙的人都……”
“解千愁啊，你也試試？”
朱顏身上帶著一種洛枳覺得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擁有的風情。她灑脫地低頭點煙，在風中用手攏著火的時候，溫暖的橙色火光照亮了她的臉龐，一綹碎發垂下來，隨著微風搖啊搖。
“不過，”她徐徐吐氣，“聽到你這些，我頂多是為盛淮南可惜。我倒也不是記仇，隻是真的沒什麼感情，跟聽到新聞廣播沒區別，估計都沒有你聽他家倒掉時的那種震撼感。當年的事情讓我最難過的不是那個騙子人渣，也不是世態炎涼，而是終於明白，骨肉親情，穿了，也就那麼回事。”
朱顏沉思了一會兒，笑了：“其實現在想想，我哥哥嫂子的關係那麼緊張，人前和和氣氣，背地裏能把家裏砸得稀爛，這孩兒到底是怎麼長大的啊。”
洛枳吸吸鼻子：“你以前不是感慨過嗎，他終於平安長大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至今還沒有告訴過媽媽，你的男朋友是盛淮南？”
“我怕她崩潰。”洛枳苦笑。
“可你還是喜歡他。”
“對。你也是那個人的妹妹，我也很喜歡你。我不知道別人會不會覺得我大逆不道、狼心狗肺，但我就是這樣了，我不在乎血緣關係。你是你自己，盛淮南也是他自己，當年作惡的不是你們，而作惡的人本身也受到了懲罰，雖然遲了一點兒，但總好過沒有。”
洛枳站起身，朝朱顏笑笑，與剛剛那個崩潰哭泣的女孩已經判若兩人，很堅定地：“我一直都想得很清楚，你得對。我早就做出了我的選擇。”
“行啦，不提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這些有什麼意思，”朱顏眨眨眼，“走吧，帶你去吃飯，快餓死了吧。”
“那……”
“我答應你，”朱顏鄭重地，“我一定盡我所能去幫他。”
洛枳開心地微笑起來，可是剛剛淚水被風幹在臉上，根本笑不開。
“但是洛枳，”朱顏補充道，“你要知道，生活比在學校中複雜得多。你能想清楚的事情，我不確定盛淮南和你想的一樣。他如果犯渾，甚至可能去怪罪你媽媽寫了檢舉材料，在他父親入獄的事情上也出了一把力。”
洛枳低頭凝神想了想：“不。憑我對盛淮南的了解，他不會這樣想。”
“這麼確定？”
“對。”
洛枳背對著風向，長發好像被晚風一路帶向漫長的過去。
朱顏的臉色有些動容。
“那如果他並不怪你，卻因為愧疚、羞恥，或者其他什麼原因，死活不願意再見你呢？”
洛枳還愣著，朱顏繼續：“就算這兩種假設都不成立，如果我真的幫他到海外去重新讀書了，你要知道，時間、境遇，其他所有不可控的因素，都會讓你們永遠沒機會在一起。你們這些年輕有信念，是因為不知道外麵有多可怕，自己又有多渺。我幫了他，你們可能就真的結束了。”
“沒關係。”洛枳回答得很幹脆。
“我來找你，本來就不是為了和他在一起。我隻是為他。”
這個答案在他們如膠似漆的時候就已經寫就。洛枳也同樣幹脆地回答過盛淮南。
相比你眾叛親離與我相依為命，我更希望你得獨厚，應有盡有，被全世界喜愛，哪怕彼此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