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重重的一個響頭砸到地上之後,他哆嗦著手從包袱裏掏出兩根他往常算卦時用的竹簽,夾在右手指間,狠狠紮向自己的雙眼……
北染行在回山的路上,想到方才那怪老頭說的話,暗暗覺得好笑,這老頭胡編亂造的本領真是夠可以,妖魔鬼怪,怎麼不說魑魅魍魎呢。還說自己福薄命淺,反正她是沒看出來哪裏淺了,比如今天出門算命,非但沒花錢,別人還送她錢,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沿著曲折的山路一直往上,再拐過幾個彎便就到了山門口。人間四月,山澗滿是繁花,有風吹過,帶起了路邊的蒲公英,白色的傘狀花絮迎風而舞,其中一支在風裏飄飄欲墜,最後搖搖晃晃的落到了北染的睫毛上。
北染不由得低頭眨了一下眼,而後抬手將它拂去,再一抬頭,入目之處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那人立於一棵槐樹之下,一身錦衣白過滿樹槐花。看清此人容貌後,北染身形一怔,頓住了腳步。
她爹曾說,她從她娘的肚子裏滾到這世上已多年,還是屁用沒有,隻會喝西北風,胸中的見識不會比米粒長多少。雖然她自己認為應該沒這麼誇張,但此刻見到眼前之人,她忽然覺得也許她爹說的是對的。因為現在,喝西北風長大、見識隻有米粒長的她,翻遍了肚子,也找不出一個準確的詞來形容此人的美貌。
憋了半天,她終於琢磨出了一個應該還算合理的詞語:無與倫比。這人真是美得無與倫比,她在心裏這麼跟自己說。
那人於槐樹下負手而立,一塵不染的白衣與柔順的青絲同風而起,正微微仰頭望著那滿樹的雪白,不時有一兩片被風吹落的槐花瓣落到他的肩上發間,他也不去理會,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仿佛和那出自天地之手的山間春景圖融為了一體。
一直跟在北染身後的眾人此刻見她駐足不前,心下奇怪,也隨著她的目光往那處看去,在看見了眼前景象後,也俱是一愣。愣怔過後,又小聲議論起來,他們這些山野粗漢子是無論如何也沒見過這麼幹淨的人的。
片刻的靜謐之後,那白衣男子朝身前的槐樹伸出了一手,似乎想摘下這樹上的一枝芳華帶走。
北染身邊跟著的一個年輕人急了,這棵槐樹乃是他們小寨主的心尖肉,旁人看看可以,想摘走?那不行。他拔腿就要上前去製止他。
誰知他剛邁出一步,北染就揚手止住了他,意示他別去打擾。於是,年輕人又默默退後了。
果不其然,白衣男子在端詳了槐樹半刻之後,伸手折下了一枝。
瑤芳配玉人,更是美不勝收。北染略一思索,腦中有了一個想法,她唇角一勾,漂亮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之前說今天有好事,現在看來須得將那話否決——應該是好事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