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韶趕在老大夫前麵走,提前進了山洞,裴庚還沒有從壓山大陣中掙脫出來,此刻已經躺在石台上完全沉睡過去了。

老大夫將手指搭在裴庚的脈搏之上,煞有其事的動了動手指,感歎道:“這人怕是不行了,元氣衰竭,無神無根,已然是絕脈。”

陸韶竟然覺得這老大夫說的很有道理。

老大夫眯縫著他的小眼睛道:“本是沒救的,但幸好碰上了老夫,老夫行醫幾十年,似這有了絕脈之人,遇到老夫,也可枯木逢春。”他說著探下身子,去掀裴庚的眼皮兒,那顫巍巍的手還沒有戳到,麵前的人就睜開了眼睛。

這人脾氣果然不好,一看到大夫,若刀上初雪般寒冷的眼神就掃了過來,他沉聲道:“哪裏來的凡人,竟敢闖禁地。”

老大夫略怔了怔,回過頭問陸韶:“精神可是不大好。”

陸韶:“呃……”

老大夫將頭轉過來:“公子,我是你們家請來的大夫,你病的很重,要我對你用那起死回生之術。”

裴庚:“大夫?”

老大夫自誇道:“不錯,老夫正是醫治你的大夫,公子盡可放心,老夫妙手回春,沒有治不好的人。”

老大夫翻來覆去就是起死回生和妙手回春,生怕陸韶不信他似的。

老大夫說著閉上了眼睛,仿佛進入了入定狀態,他的手指搭在裴庚手腕上,半晌感歎了句:“好涼啊!”

陸韶:“大夫!”

老大夫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帶著一股子奸醫的口吻道:“就是很涼,體虛吧,要開些祛寒的藥,正巧,我們家有祖傳的藥,天上地下僅此一帖,今日一百兩銀子就賣給你們公子。”

對不起,我不該請你來。

她居然妄想著蛇族在這涼山橫行霸道了幾百年,多少有點用。

老大夫倔強道:“聽你這口氣,是對我的醫術有所懷疑麼,想當年我爺爺的爺爺也遇到過一個體極寒的人,也是元神衰竭,有了絕脈之象。”

老大夫頓了頓又道:“那人給了我爺爺許多銀子,又將這帖藥給了他,說讓他一代一代傳下去,若將來遇到和他一樣的人,就將這藥送給他。我太爺爺,我爺爺,我爹都不曾遇到,這帖藥就像傳家寶一樣到了我的手上。”

裴庚的神情有了一絲異樣,陸韶卻沒有注意到,她在思索另一個更現實的問題。

這都不帶過期的嗎?

老大夫:“這藥我隨身帶著。”他蹲下來,打開他的藥匣子,將裏麵雞零狗碎的東西倒出來,伸過手去撬底下黑黝黝的板子。

這藥匣子看起來也頗有些年頭,泥垢糊著邊角,誰要是挨一下,就能粉身碎骨。老大夫撬開底下的板子,取出了裏麵被黃布包裹著的東西,他將這隨著他的祖輩輾轉了百年以上的東西放在手上,眯起眼睛吹了吹上麵的灰塵,翹起小拇指將黃布一層一層的揭開來。

陸韶原以為會看到竄著黴味兒的過期藥,這帖藥沉澱了百年,不知道會長一些“可愛”的蠕動的小生靈。

隻要老大夫敢拿著個過了期的藥,跟她說:“一百兩”,她就讓豬精把他一路請下山。

然而她卻看到了一個白色的瓶兒,瓶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手中輕輕晃動著,它本在沉寂著,此刻慢慢被喚醒般的輕輕晃動,乃至碰撞瓶壁,興奮而又瘋狂。

他舉著瓶兒笑道:“此藥一百兩!”

難以想象,一個土郎中的手中竟然會有這樣的一件趨怪力亂神的傳家寶。

陸韶的心裏升出了很不好的預感,她的左眼皮兒迅速的跳動著,手心也莫名其妙出了冷汗,她的預感是對的。

隻見老大夫的笑容突然古怪,他的手一抖,那瓶子竟然掙紮著從他手中跳脫出來。

裴庚久不出聲,此刻已經端坐石台,輕飄飄的接過瓶子,眉目含笑:“多謝了。”

陸韶她早一刻鍾反應過來,都不會有接下來的橫禍,然而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緣,妙不可言,黴神找上來的時候,就會有一萬種理由讓她倒黴。

裴庚捏碎了瓶子。

瓶子中的東西拚命地湧出來,化成千萬道藍色的線柱,飛濺在山洞的每一個角落,他的衣擺在烈風中飛揚,白色的羽毛若落下的星輝耀人雙目。

老大夫哪裏受到過這個刺激,看見這場麵,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半瞎了的眼睛,跌跌撞撞的捧起藥匣和他的雞零狗碎就要跑出去透透氣。

然而出不去,山洞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封閉。

陸韶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風掀起衣袖裏的骨肉在一點一點生長,他的眉毛變長變鋒利,鼻骨微微隆起,眉心出現了一道類似傷痕的印記,被久困樊籠的最後一絲疲弱感也消失了。

如果說以前是絕世容貌,會讓人聯係到美麗的月下鮫人,遺世獨立的謫仙人,通俗點講就是一個十分英俊的小白臉,讓人盯著他臉的時候就會經常懷疑,他到底厲害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