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廂情願

晌午時分,日光明媚而耀眼,照在一叢叢於微微秋風裏傲然綻放的菊花上,鍍了層金輝般明麗而夢幻。

秋菊環繞的一座六角涼亭內,曹草沐浴在投射而進的日光下。眼睛上蒙著白色紗布的她,麵容恬靜淡然,似遁入某種冥想中一般,整個人維持著一動未動之姿已有半刻時辰。

曹草身後站著兩名年約十四五歲大的小丫鬟,兩手交疊於小腹處,低眉順目,連自己的呼吸聲都盡量壓到最低,生怕驚擾了曹草。

“咕咕……”一陣輕微的腹鳴聲倏爾響在寂靜的涼亭內,震得空氣都略顯尷尬了些許。

曹草的頭動了動,還未開口說話,便聽“撲咚”,某人膝蓋跪地的響聲,緊接著一名小丫鬟惶恐不安的聲音傳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姑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驚擾姑娘的,奴婢……”

“咳!”曹草咳嗽了一聲,打斷小丫鬟的話。怎麼,莫非她生著一張惡人臉麼?

“沒事,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們該幹嗎幹嗎去吧!”曹草淡淡地說道。

小丫鬟們並不說話,隻是麵麵相覷為難著。

“放心,若是董公子怪罪下來,由我替你們擋著!”曹草有些不耐煩,才欲伸出手摸索桌上的茶盞,一盞茶已經遞到她手裏,她接過去,直覺道了聲謝,心中暗讚這些丫鬟的職業素質的確夠高。

“是嗎?那你打算如何替她們擋?”董煜的聲音驀然躥進曹草的耳內,驚得曹草的手一抖,茶盞跟著傾斜,但隨即便有一隻大手替她扶穩。

“咳咳,我說,你這人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欺負我眼睛看不見是不是?”曹草故作惱意地推開董煜的手,“我拜托你的事情如何了?”

董煜彎唇淺笑,秋菊般明麗耀目,打在他身上的日光愈發明亮了起來,但見他優雅地旋起白色袍擺坐在曹草身邊,徑自為自己倒了一盞茶,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曹草不由地嘖了一聲,沒好氣地回道:“我以為自己在你心目中是特別的,現下才知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真是抱歉了!”

“噗”,董煜忍俊不禁笑出了聲,笑容有別於平日裏的溫和儒雅,那般強烈的愉悅明快,看得一旁的兩名小丫鬟都不禁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曹草可不沒有意願逗董煜發笑,涼涼地出聲:“我說董大公子,賣笑也該看場合吧!”

董煜止住笑聲,臉上依舊笑容不減:“我認為這種隻有你我的場合正合適!”

麵對董煜如此露骨的表達,曹草覺得自己的老臉掛不住了,急忙轉移話題:“嗬嗬嗬,今日的天氣不錯哈……”一出口就又後悔得想要咬斷自己的舌尖,靠,說什麼天氣啊,忒白癡了!

在得知董煜與她,不,確切地說是與甄草之間的牽絆之後,曹草就無法再同董煜開那種曖昧的玩笑了。曹草明白董煜現下對她的感情其實隻是延續自十二年前他對甄草的感情,換言之,他之所以會救她,護她,全是因為他將她當成了甄草。但實際上,她已非甄草,現下的她隻是寄宿於甄草這具軀體內的另一個靈魂。

她無意欺騙他,也不打算接受他對甄草的感情,但又無法對他說出她是靈魂附體的真相,在她的眼睛康複能夠離開他以前,她隻能避免與他談到這類敏感的話題。

“你說的那個孩子已經不在了,不過,你讓繡工們做的東西我倒是替你拿來了。”董煜似乎察覺到曹草那不為人知的糾結情緒,神情恢複如初,語氣淡淡地說出曹草想知道的事情。

“是嗎?”阿莉果然不在了,希望他不要出事。

“至於你說的那個包袱也已經不在了,如果你是擔心衣服問題,大可不必要,你想穿什麼,這裏都應有盡有。”

“包袱啊……”曹草猶自想著阿莉的去向問題,猛一回神,驚道,“什麼?你說包袱不在了?”

“嗯,不在了。”董煜定定地望著曹草焦急的神情,在察覺到她想說什麼時又補充道,“房間沒有遭人翻騰盜竊的跡象,想必是被那個孩子帶走了!”

“臭小子!”曹草突然握拳砸向桌子,那個包袱裏不隻是裝著她日常換洗的衣物,還有鍾子佑給她的那本武功秘籍,她才練了兩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