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薇險些小產,需要住院觀察。
左右尋思後,沈俏還是到醫院探望她。
撞到她,令她險些小產,是個意外,並非她本意。
她也不想因此背鍋。
沈俏到的時候,杜若薇正躺在病床裏,一邊吃著水果沙拉,一邊刷著最近的熱播劇。
看到沈俏,她有些驚訝,將端著的水果沙拉在桌裏放下,朝她笑了笑:“俏俏,你怎麼來啦。”
“我來看看你。”沈俏將路上的買的花束放到床頭櫃上,扯著唇角,嗓音微啞地道:“你身體好些了嗎?”
杜若薇彎纖長如玉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已經沒事了。”
頓了頓,她又抬眸對沈俏說:“俏俏,昨天我媽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她隻是太擔心我,一時激動才指責你,並非是出自她的真心。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別跟我媽計較。”
緊張的表情,像是生怕沈俏就因此記恨上杜夫人,跟她生疏了。
沈俏垂著麵容沒吭聲,纖長的睫羽在眼瞼裏覆蓋了一層陰影,看不出情緒起伏。
杜若薇握上她的手,彎唇笑著說:“我媽她其實很喜歡你的,一直都想認你當幹女兒你忘了嗎?她隻是有些心直口快。俏俏,我真的很珍惜你這個朋友,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件事情就跟我生疏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也不是……”
“若薇,你真的沒有怪過我,一直把我當你最好的朋友麼?”
沈俏抬起蒼白削瘦的俏臉,星辰般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杜若薇。她的聲音很輕,卻如千斤重,重複著剛剛的話:“真的沒有嗎?”
氣氛一瞬微妙,杜若薇壓著情緒,牽著嘴角道:“俏俏,你……你怎麼啦?你的眼神,好可怕啊。”她表情略顯緊張,握著沈俏的手更緊,很疼,像是要把她的骨頭都給捏碎。
沈俏卻像是感覺不到任何一絲疼痛,目光如炬:“若薇,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或者說,你其實一直都知道對麼?”
“知道什麼啊?”杜若薇一臉茫然不解,眨了眨無辜的眼眸:“我都聽不懂你的意思了。俏俏,你到底怎麼了?”
她晃了晃沈俏的手,略帶嬌嗔的語調,像是在跟親近的閨蜜撒著嬌。
沈俏舔了舔下嘴唇,緊咬著,克製著,直視著杜若薇。
“我不知道你心裏到底怎麼想,若薇,我們從初中認識到現在,快十年了。雖然你出國留學後,我們一直聚少離多,但我確實也一直把你當朋友,好朋友。起碼,在你跟厲晏辰結婚之前,我都是這麼想的。我們性格不同,我內向不合群。你活潑開朗,是班裏的大姐大,是明豔照人的小公主,大家都很喜歡你,是你帶著我融入人群,也是我第一個朋友……這些我都還記得。”
杜若薇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她定定地看著沈俏沒再吭聲,冷了下來的表情微沉。
沈俏將鬢邊的碎發撩至耳後,克製著內心翻湧的情緒,她艱澀用力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或者破壞你們。七年,我一直以為我瞞得很好,其實不是。隻是我在掩耳盜鈴,自己裝傻,也自作聰明的覺得,別人都跟我一樣傻,一樣天真而已。若薇,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過去的都過去了,我愛聞律,往後餘生,也隻會愛他。”
“造成這一切,我不說怪你恨你。因為我也有錯,我不該高估自己,低估你。你從來都很聰明,你從來都不傻,隻是我太想息事寧人,以為我退出了,一切就結束了。”
杜若薇從始至終都沒說過話,隻靜靜地看著沈俏。
她也不在意,低著頭,自嘲道:“可怎麼可能呢?你明知道的,又可能不膈應?我錯在了我一開始,就不應該裝傻。希望現在說明白,還來得及。若薇,我祝福你跟厲晏辰,從前的事情,我也有錯,我不怪你,因為是我自私,從一開始就沒跟你坦白。可要是,你再算計我,傷害我,詆毀我,我也不會再裝傻。”
說到後麵,沈俏的聲音冷了下來,是在對她的警告。
沈俏深吸了口氣,想將眼眶裏的熱淚忍回去,但做不到,她聲音稍顯哽咽,繃著脊骨,故作堅強:“我想說的都說完了,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大嫂。”
她的一聲大嫂,幹脆也冷情,沒再喚她若薇,像是以此來切斷了兩人十年的友情。
從此她們不再是朋友,僅僅是姑嫂!
杜若薇沉沉的盯著沈俏離開的背影,一直到門扉被關上,她冰冷的麵容都沒有一絲波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杜若薇尖叫著將桌上的沙拉砰的一聲,掃落在地上。
那張美豔的臉龐,充滿著陰霾。
沈俏,你以為苦肉計我就相信你了麼?!
要不是親眼看到你跟厲晏辰還聯係,我興許就真的傻傻以為你真的會忘了他的!
十年友情?七年初戀?
可你知不知道,明明是我先認識的厲晏辰,是我先愛上他的!
是你一出現,他眼裏就再也沒有我了的!
是你把厲晏辰從我手裏搶走的!
……
沈俏剛從病房出來,沒想到剛出住院部,就跟過來探望杜若薇的厲夫人撞在了一起,最令她驚訝的莫過於江馨瑤正與她走在一起。
兩人看到沈俏,也是一愣。
江馨瑤臉上噙著笑意,親昵的喚她:“俏俏。”
“馨瑤姐,大伯母。”沈俏克製著情緒,佯作沒事人一般跟她們打招呼。
隻她素麵朝天,哭過的痕跡,就被襯得尤其明顯。
“你怎麼在醫院裏,是去看若薇麼?”
厲江杜三家都有些來往交情,江馨瑤今天來醫院是給她父親江建北拿藥的,剛剛在路上碰到了顧華媛就聊了幾句,得知杜若薇險些流產,在醫院觀察。
杜若薇跟沈俏是好朋友,此時沈俏出現在這裏,無疑是來看杜若薇的。
沈俏莞爾解釋:“嗯,來看看若薇。”
顧華媛不著痕跡的蹙著眉,看了沈俏幾眼。
“我先走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俏俏,等等。”
倏然被喚住,沈俏不解:“大伯母,您還有什麼事麼?”
“昨天的事我聽說了,不怪你,若薇母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阿姨愛女心切方才亂了分寸,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沈俏淡道,微微一笑,轉身就走了。
江馨瑤不解:“伯母,若薇險些小產的事跟俏俏有什麼關係麼?”
顧華媛搖搖頭,沒解釋,隻笑,提醒道:“不是要去給你父親拿藥麼?醫生都快下班了,趕緊去吧。”
見她不願意說,江馨瑤也沒多問,打了個招呼,兩人分道揚鑣。
隻想到剛剛沈俏的模樣,江馨瑤遲疑了下給自己的弟弟江宇打了個電話:“小宇,你怎麼沒陪在沈俏的身邊?”
江宇手放在額頭,五指插入墨色的短發裏,一臉不忿:“我陪她幹嘛啊?她可不想看見我。”
昨天沈俏那態度曆曆在目。
雖然臉皮厚,江宇也不由深感受到打擊。
第一次在追女孩上,感到了深深地無力挫敗。
“你說什麼呢?我剛在醫院看到沈俏,她來醫院看杜若薇,走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江宇愕然過後,聲音噙著薄怒:“杜若薇欺負她了?”
“這我可不清楚。”
江馨瑤有些無奈,又恨鐵不成鋼地指責他:“你這一天天都在幹什麼呢?就住在對門,自己女朋友了都不知道,還需要問我?反正我看她挺不好的,你不是想跟她認真,都想娶她了麼?你還不多上點心?女人受傷的時候最脆弱,容易對她身邊照顧陪著她的男人產生好感。江宇,你現在在哪裏,趕緊去找沈俏哄她。”
原本還鬱鬱不得誌的江宇,被親姐劈頭蓋臉的一番指責後,如夢初醒。
對了,他怎麼就疏忽了。
昨天沈俏的表情就很奇怪,而且他好像忽略了點什麼……沈俏受傷了?!
“知道了姐,我這就去哄她。”江宇一個鯉魚打挺,滿血複活似得從床上爬了起來搗鼓自己。
隻不過,江公子的如意算盤注定一場空。
沈俏剛出醫院,就接到了聞律打給她的電話。
男人雖然溫柔體貼,但骨子裏那點大男子主義的霸道,向來表現的不著痕跡,又讓沈俏無從拒絕。
在他簡短的話裏,她就乖乖把地址告訴了聞律。
不過十多分鍾,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已經開到了她的跟前。
在男人的注視裏,沈俏乖乖上車,又有些無奈。
交握著的雙手放在大腿上,沈俏垂著眉眼,悶悶地道:“聞叔叔,你最近很閑麼?”
“嗯?”
“今天是周一,你沒事情做麼?你公務都處理完了麼?就沒有人請你喝茶吃飯打牌高爾夫麼?”
從認識到現在,聞律明明就很忙的。
交往那段時間裏,還隔三差五的去出差。
怎麼現在他卻跟個無業遊民一樣?老是出現在她的眼前。
一連串的質問,再結合那鬱悶複雜的小表情,聞律愣了下,瞬間便知道,自己是招人嫌了。
“嫌我煩了?”
“聞叔叔,你是大老板,幾萬人等你吃飯呢。你、你那麼多事情做,別老來找我了。”
聞律節骨分明的長指半握著思忖在鼻翼下方,忍俊不已的低笑了聲。男人蹺著二郎腿,往後一靠,牽住沈俏放在大腿裏的素白小手。
沈俏一愣,下意識想要抽回,卻被男人牽得更緊。她擰著秀眉,抬起眼眸直視聞律,便撞入了他的雙瞳視線裏,炙熱深邃的黑眸,滲透直入她的心扉。
“聞某現在難道不是在喂那幾萬人裏的其中之一吃飯麼?”
“……”沈俏耳根子微微發燙,“聞律。”
“嗯?”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曲解我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覺得我不務正業?不過,老板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了,自己心愛的女孩都照顧不周到,哪有心思去管外人。嗯?”刻意拖長的尾音性感低沉,極具蠱惑性。
仿似一個不留神,就會引人沉淪,無法逃離。
“聞律。”
沈俏雙頰染了一絲薄紅,正要說什麼,男人長臂一伸,將她拖進了懷中。
纖瘦的小身板踉蹌著,跌靠著他。熟悉的氣息逼仄而來,沈俏渾身一顫,就被男人圈進了偉岸的胸膛裏。
深深地桎梏,不是牢籠,是溫暖的避風港。
聞律下頜擱在他的肩膀裏,鼻翼輕觸小女人的耳尖。男人炙熱的氣息灼燙著她的雪頸,磁性的聲線暗啞低沉:“為了見你,昨晚開了三個會議,直至半個小時前才結束。嗯,簽字簽到手都軟了。要這麼狠心,飯都不讓吃,就讓我回去?”
沈俏聞言仲怔,漂亮水潤的眼眸閃過驚訝,儼然沒想到這一層。
她張了張口,嗓子卻跟啞了一般,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隻知道他老是出現在自己眼前,給她措不及防的驚喜,卻不知道,他為了陪她,並非是拋下所有事情,而是提前把一切都處理好,省出空餘的時間來陪她,見她。
聞律吻了吻她的額角:“乖,讓我抱會。”
沈俏緊咬著紅潤飽滿的下唇安靜了一會,才垂著睫毛輕輕地說:“聞律,你不需要這樣的。”不需要再那麼好了。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一個男人掏心掏肺的對自己好,將自己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