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可見,嬰兒具有淳樸自然,柔弱處下,虛靜不爭的天性,他無思無慮,無知無欲,一切任性而發,率性而為。《老子》中的“嬰兒“具有柔弱性、自然性、平衡性的特點。不過需要注意的是,《老子》中的“嬰兒“並非專指剛出生的嬰兒,而是達到嬰兒那種純真的狀態,實現“複歸於嬰兒“的哲學追求,這是一種隱喻。

兩相對比一看,聖人身上具備的自然道德,可以說是與嬰兒的天然淳樸之性相合。

因此,從理想人格的精神境界來看,聖人的最高境界即這種無知無欲、純任自然的嬰兒一般的境界。

老子的理想人格是聖人,聖人的最高境界是嬰兒狀態。而尼采的理想人格是超人。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裏提到:“我教你們以超人。人是要被超越的一種東西。你們將怎樣超越人?自來的一切生物都創造某種東西超越了自己……我教你們以超人,超人是大地的意義。讓你們的意誌說,超人當是大地的意義!”

這裏的超人就是尼采所倡導的理想道德的人格化,是他所希望的現實人類發展的最終目標,是對人的超越。

而“超人”指的是什麼呢?到底具有哪些規定性?

尼采並沒有作出確定的回答,沒有給出具體的定義,他主要是通過與“末人”比較及其他隱喻來間接回答。

首先,末人是什麼?他是個性被泯滅的人,是盲從於社會性的動物,他們按習慣的傳統的思想方式和道德規範來思想和行動,隨波逐流,沒有自己的追求與意義,他們的一切都被主流的價值觀所規定,千人一麵。

末人是缺乏創造性與自我決定的人,他們沒有自己的自由與獨創性,一切都是模仿別人或聽別人指使,走別人走過的路,按照別人的評價方式來評價,亦步亦趨、人雲亦雲。

最後,末人是一些庸庸碌碌、渾渾噩噩生活的人,他們虛度時光,沒有真正想要追求的目標事業,最好的目標也隻是在還可以,他們苟且偷生,無所作為,得過且過。

總而言之,末人是缺乏旺盛的權力意誌的人,是為理性派哲學和基督教傳統以及奴隸道德所支配的人,實際上也就是指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

而與之相反的超人的根本特色就是生命力,是權力意誌得到充分發揚的人,是衝破了一切傳統思維方式和道德規範的束縛、超越善惡的人,是具有鮮明的個性和創造性的人,是具有超群的智力、堅強的意誌、絕對的自主性、高昂的激情的人。

由此可見,超人是以權力意誌為其生命本質,是權力意誌充分發揚和實現的人,是“忠實於大地”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超人”不是實體性範疇,也就是說他並不是一個最終形成了後的標準個體,他沒有終點,他不斷的超越自身,“超人”是過程性範疇,尼采著名的“精神三變”就總結了這個過程。

尼采認為,精神應該先變成駱駝,再變成獅子,最後變成嬰兒。

駱駝有精神的負重,在沙漠裏獨自行走著,不畏懼炎熱與幹燥,背著重重的行李想著堅持抵達目的地,這隱喻著意味超人接受知識和訓練,儲存充足的能源,但是隻是接受,承受著傳統的包袱,還要像世俗生活進行妥協,默默的積蓄著“說我要”的力量,這王國維說的“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而獅子不必像駱駝一樣接受人的指令,不用向它一樣朝著應該走到的目的地,而是自己決定,麵對世俗與道德感這條巨龍,麵對滿世界的“你應該!”,獅子的回答是“我要!”它勇敢的打破一切,要為自己負責,不要別人來決定他的人生。但是勇敢、勇猛的背後更重要是要擔當,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無論麵對什麼後果,也要百死莫悔。這便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而嬰兒意味著“完美的開始“,是否定的肯定,是未來和希望的象征,是超越之後的釋然和高度,是一種原點的回歸。對於嬰兒來說,一切都是一樣的,他不會像獅子那樣艱難的抗爭,而是發現什麼都一樣,什麼都可以肯定也可以否定,因為到了這個境界,外界已經無法在對他有半點影響了,嬰兒無視了對手,自然也不會再覺得要辛苦的抗爭,而是發現,喔,原來一切的答案早就明了。這便是“眾裏尋他千百度,回頭驀見,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