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隻是牢獄之災,它日便是殺身之禍。”黑色人影冷冷一笑,眸光如寒星閃耀,“再大的功勞若被一刀問斬,便也煙消雲散。伴君如伴虎,聰明人總要為自己留條退路,侯將軍難道不該為日後著想一下嗎?”
“皇上不會這樣待我,你莫要危言聳聽!”侯君集沉下臉來,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驚恐。
“我是否危言聳聽,相信侯將軍心中自有定論。”黑色人影譏嘲的目光在牢房中轉了一圈,又回到侯君集身上,“邊疆戰亂既平,世間太平便再無戰事,留你們這些武將還有何用?飛鳥盡,良弓藏,古今皆如是。難道侯將軍仍未感覺到,聖眷已經不在你的身上了嗎?”
“你莫要挑撥。”侯君集冷哼一聲,“皇上能登上皇位,全憑我們玄武門九將拚死力保。一般武將豈能與我等相提並論。”
“也隻有你自己看重所謂的玄武門九將罷了。”黑色人影似歎似嘲地搖了搖頭,“就說那李靖,也是武將出身,玄武門之時全未出力,卻比侯將軍還得聖心。而那魏征,以前可是隱太子的手下,不過是敢在聖上麵前多說幾句,就得了個犯顏直諫的好名聲,反而比將軍你更受重用。便是眼前,侯將軍攻下高昌偌大功勞,卻因貪了點小財便要受此牢獄之災。那些手不能提的禦史們隻需動動嘴皮,便能將你這位血海裏拚殺出來的武將困於牢獄。侯大將軍哪!我好心奉勸你一句,早尋退路才是正事。”
“住口!”侯君集“噌”地站起,抬指喝道,“本將軍戎馬一生,豈會被爾等妖魔鬼怪擾亂心神。”
“既是如此,我便不再多言。”黑色人影微一躬身,哂然道,“良言逆耳,牢內清靜,望侯將軍好好地想個清楚吧。”語畢,黑色人影身形詭異地扭曲,化作一道黑影鑽出牢門,消失於通道盡頭。
侯君集不由眼角一跳。這一次,他看得分明,那人使出是的縮骨術。他行武出身,對此術略之一二。所謂縮骨術,並非真的將骨頭縮小,而是運用內功縮小骨與骨的間隙,全身之骨有序疊排,緊縮無縫,人的身體自然就變小了。隻是,他從未見過如此高明的縮骨術,近乎鬼怪,竟能自由往來守備森嚴的刑部大牢!
對著牢門站立良久,他忽然長歎一聲,合衣躺倒在床上。
黑色人影走出牢房外,四名持刀武士正瞪大了雙眼,肅立堅守,對他的出現恍若不見。若有細心之人就會發現,這四名持刀武士目光呆滯,全都直勾勾地望向一片樹影。
“走了,幻瞳。”黑色人影對著樹影輕喚一聲。
一名纖瘦的少年自濃密的樹影內走出。他全身包裹於飄逸的紫色長袍之中,臉上亦蒙著同色麵巾。他的步伐輕靈得似在跳舞,每一步都和著無聲的節拍,如樹間精靈般輕靈而至。最奇特的是他的雙眼,爍華流轉,內蘊七彩迷霧,稍一注目,便會迷失其中。
黑色人影向他行去。一名武士/刀尖輕動,似欲醒來。少年妖異的雙目驟然一亮,武士動作僵住,表情如癡如醉,對麵前的黑色人影視而不見。
黑色人影挾起少年,縱身一躍,數息之後飄出高牆。
隔了一會兒,持刀武士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回來神來。剛才好像睜著眼做了場大夢,夢醒卻了無痕跡,竟然想不起發生過何事。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暗無光跡,黑色人影帶著少年飛掠而過,姿態仿若閑庭信步。
少年輕聲發問,“影麟,這就是你所說的‘獄計劃’嗎?”
“不,這僅僅是一切的開始。”黑色人影疾馳如故,“猜疑與嫉恨是世間無藥可救的絕毒,一旦種下便再難根除。絕毒散開,這座擁有至高權勢與無上金錢的皇城便是一座無人可逃的牢獄。”
少年似懂非懂,想了一下,問道:“那麼你來此地是想拉侯君集入夥?”
“不,我要將這皇城裏心懷不詭之人全部拉入牢獄。”黑色人影聲音淡然,仿佛正在述說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天道不公,聚五行之力可逆天命。如今五行已聚,償還債務之時到了。”
少年目光閃動,不再發問。
停了一下,黑色人影反問,“你呢,現在富貴唾手可得,是否還願相助於我?”
“當然了,影麟。”少年美麗的雙瞳中溢滿了流光,笑聲如鈴音般輕輕漾開,“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就讓我們放手大幹,鬧它個地覆天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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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侯君集入獄時間應為貞觀十五年,本文中推後了一年,野史戲說請勿細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