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早有心理準備,路小花還是輕輕發出了訝聲。
“姐姐別怕,我拉著你走。”話語聲中,一隻小手拉住了她。
是蛐蛐。路小花心弦微鬆,忽然憶起他的手剛才還摸過那些惡心的蟲鼠屍體,連忙說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蛐蛐卻不肯放手,反而用力地握住她。路小花連甩數次竟未能甩掉。
“姐姐,你的手好暖好滑。”黑暗中,冰冷膩滑的小手摩挲著她細嫩的手背。
既然甩不掉,路小花忍下惡心,無奈地問:“這麼黑,你還能認得路嗎?”
“這有何難。”蛐蛐神氣地說道,“這條路我熟得很,閉著眼睛都能走上一圈。”
“是嗎?”莫小雨沉沉的聲音在側方響起。火光一閃,一盞燈火隨之亮起。
“明明有燈,為何一直不點?”燈火下,莫小雨笑語盈盈地收起火石。
路小花定睛看去,如她所言,此時的牆壁上布有盞盞油燈,一直通向深處。
“這是主人迎接貴客之時才會點燃燈火,你胡亂點燃,會惹主人生氣的。”蛐蛐氣惱地瞪著這個擾人好事的女人。
“何種樣的人才能算是貴客?”莫小雨眼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你原來落櫻山莊的二公子楊不丹算嗎?”
“他當然算,反正你不算!”蛐蛐指著她的鼻子跳腳,越發覺得這個女人著實可惡。
莫小雨並不在意,隻是衝他搖了搖手指,“你又不是你家主人,一個小孩子說的話根本不能作數。”
蛐蛐噎了一下,氣極敗壞道:“我是主人座下唯一的童子,說話當然作數。”
“唯一的童子麼?”莫小雨笑得越發甜美,“楊不丹被人打斷雙腿還不到一年,所以你被鬼醫收入座下最多不會越過一年。那麼請問,這條路為何你能如此熟悉?”
蛐蛐眼珠一轉,梗起了脖子,“一年也有很久了,再說我記性好,不行嗎?”
路小花看著針鋒相對的倆人,連忙上前勸解:“未得主人同意就冒然點燈,確實浪費油錢,咱們還是應該客隨主便。持家過日子節省一些,原也沒有什麼不對。”
你這是在諷刺我們窮得燈都點不起嗎?蛐蛐聞言氣鼓鼓地向她看去。
然而路小花一臉誠懇,並無奚落之意。蛐蛐忽然丟下她,跑去油燈處一陣擺弄。
機關摩擦之音過後,一條火線“嗤”地點燃,牆壁上的油燈仿若迎客般,一盞盞亮起。
“哇!”路小花驚奇地瞪圓了眼睛。
借著燈火可以看到,兩邊的牆壁上繪有一幅幅彩色壁畫:人頭鳥身的精靈展開雙翅,自由地翱翔於海天之上;力大無窮的巨人手執利斧勇猛向前,開山裂峰……
見眾人被壁畫震撼,蛐蛐的臉色這才好些。踱步在前,他仿若是一位尊貴的大人物,“反正也沒有多遠了,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地宮的過人之處吧。”
莫小雨微眯了下眼睛,跟在最後並不多言。當她察覺到地麵上不再蓄有積水,便發現蛐蛐所帶之路已脫離了錯綜複雜的水道。而蛐蛐這個小鬼,顯然在隱瞞些什麼。
望著壁畫,她暗暗想道:這些壁畫應是《山海經》裏的故事吧。畫中人物線條簡潔、動作誇張,雖筆意拙笨,卻栩栩如生。不過從其發暗的色彩上可以看出壁畫年代已久。那麼,是何人、何時、又因為何事在此地修建此道?聽蛐蛐之言,鬼醫居於前方的地宮。想來是鬼醫發現了此地,才以此為營,並自封為“入墓三分”的吧?
通道的盡頭是一座銅門,足有兩人高,銅門的下半部光可照人,上半部卻隱有鏽跡。
蛐蛐上前將銅門推開,示意她們跟上。莫小雨目光不覺一閃,銅門如此巨大,定當沉重,他卻能隨手將之推開,這小鬼好大的力氣。
步入銅門,一座黑暗無光的大殿現於眾人眼前。
蛐蛐走去點燃布於大殿四方的火盆。火光下,可見此殿極為寬大,即使點燃了火盆,仍有無法照亮之處。
路小花突覺一束幽光自大殿深處向她直射而來,如若鷲鷹盯上羚羊,令她驚然一悸,心髒不自覺地突突狂跳。抬眼望去,隻見一人蹲踞於大殿前方的高椅之上,正自高處俯視著她。那人上半部麵孔被一副灰鐵麵具遮去,僅露出蒼白如削的下巴。他身穿一襲曳地錦繡長袍,大朵大朵的血紅之花覆蓋全身,華麗而妖豔。
遲疑了一下,她悄聲問向蛐蛐,“這位就是鬼醫嗎?”
蛐蛐未作回答,快步上前,雙手捧著串滿蟲鼠的鐵棍,獻寶般地對那人說道:“主人,這是我剛得來的新鮮肉食。”
如刀削般的目光終於自路小花身上移開,她剛鬆了口氣,就見紅衣人“蹭”地從座位上躥起,探爪搶過鐵棍,露出野獸般參差的尖牙,森然咬向蟲鼠。
他竟然當著眾人,生吞活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