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離長安舊城。晨曦展露之時,喬知葉駕車來至長安城下。適逢城門剛開,趁著人潮未起,他輕車熟路地駛往城中小院。
遠遠看到院門,他發現有名漂亮姑娘正在院門前徘徊。
對於女子,他向來憐惜,於是他停下馬車,柔聲問道:“姑娘可是有何難解之事,是否需要小生相助?”
那女子茫然抬頭,目光自他身上一掃而過。當她看到馬車之時,眼睛陡地一亮,突然衝上前來,猛地拉開車門。
“姑娘,你有何事?”喬知葉一怔,神情依舊柔和,聲音卻不覺提高了數度。觀這位姑娘穿著不俗,卻怎的如此不知禮儀?
那女子對他全然不理,目光鋒銳地審視著車內眾人,當其觸及到季憐月之時,猶如獵犬發現了守候已久的獵物。
“你去了何處?為何一夜未歸!”
聽到那女子的聲音,正在調息的季憐月詫然地睜開雙眼,“青青,你怎會在此?”
馬車雖是特別加長,同時坐有五人還是略覺擁擠,陸青青卻硬是鑽了進來,揪住他急問:“你倒是說呀!這一晚上你去了何處?”
當著師弟妹們,季憐月被她一把揪住了衣領,麵頰上不禁泛起一抺紅暈。他強自鎮定,“青青,別鬧。昨日我們去了長安舊城求醫。”
“那你為何不叫上我?”
“長安舊城又髒又臭,我想你定會嫌棄,故此未曾告知。”
“那她為何與你同去?”陸青青半信半疑,狠狠瞪了莫小雨一眼。昨日她代為參加酒宴,被眾人奉在主位,恭敬相待。其父雖是江南武林盟主,她卻從未受過此等榮耀,不由暗生得意,喜不自禁。會後,她醺醺然地來找季憐月,卻發現院門落鎖。她乘興而來,掃興而歸,於是今晨又早早過來,豈料仍是吃了個閉門羹,不由鬱惱焦躁起來。
收到她惡意滿滿的目光,莫小雨長長的羽睫緩眨,一派天真地對季憐月說道:“師兄,你為何不跟她講實話呢?”
季憐月聞言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陸青青看在眼裏,立覺蹊蹺,目光死死地盯住莫小雨,“你快說!昨晚上你們到底去了何處?”
“我們去滿樓春雨清歌坊看歌舞了!”莫小雨彎眉嬌笑,聲音中充滿了回味,“他家真不愧是全長安城裏最著名的歌坊,不僅歌舞美不勝收,點心也異常可口。我們玩鬧了許久,直到此時方才歸來。”
“小雨,你別亂說。”季憐月眉宇顰緊,一臉無奈。小師妹又開始戲弄人了。
“怎是亂說?”莫小雨鼓起腮幫,不服氣地指著身旁的紅漆食盒,對陸青青道:“你看,師兄怕你不悅,給你買了點心,回來的路上被我們央著吃了幾塊。不過我們還給你留了最底下的一層,一塊也沒動過呢。”
陸青青的目光掃過攤放在一旁的食盒,手上驟然收緊,咬牙切齒對季憐月道:“這事,你不給我個交代,那可不成!”一來到長安,她的兄長就帶她去了最著名的滿樓春雨清歌坊觀看歌舞。因此她一眼便能認出,那紅漆食盒正是出自於他家。如果不入場觀看歌舞,買上一盒這樣的點心,需得排上大半天的隊。
“青青姑娘,那般好看的歌舞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說得完的,咱們還是進門詳談吧。”喬知葉忍著笑打開院門,把馬車駛進院內。二師兄最喜歡一本正經地訓他,難得他露出如此窘迫的表情。不過這間小院離東市不遠,如此吵嚷,已引來行人駐足。他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可自家人的熱鬧卻也不能讓不相幹之人憑白地看了去。
停穩馬車,他飄身關上院門,笑眯眯地拔了根草杆叼在嘴邊:小師妹真是不負他往日的諄諄教導,這簡單就是青出於蘭啊!不僅說演就演,還把自家最為正經的二師兄拉到台上,出任主角。
“青青,你為何不肯信我,反去輕信旁人的戲言?”季憐月的身子被她拉得前傾,望著近在咫尺的美麗容顏,他不禁歎了口氣。指著昏迷在旁丁青山和徐紹風,他道:“青山小弟傷重難醫,因我聽聞鬼醫現身於長安舊城,我們便去往那處為他求醫。你看,四師弟還因此中了血毒。”
看到一向沉穩的他眼中升起一片焦急,陸青青猶豫了片刻,緩緩鬆手。眾人一身疲憊,細究起來的確不像是出去遊玩。
“誰也沒有規定病人就不能出去觀賞歌舞呀。”莫小雨招呼喬知葉抬下椅車,安置丁青山。回過頭,她對陸青青道:“他確是來長安求醫的,可是那名醫也說了,他這傷一時半會兒治不好。二師兄便提出請客,帶大夥去歌坊裏散散心。”
“那他呢?”陸青青指向躺倒在路小花懷裏的徐紹風問道。疑嫉如自心田莫名而生的雜草,明知不該,但心愛之人越是否認,她就越是起疑。
“他麼,”濃密纖長的羽睫緩眨,莫小雨輕快地回道,“自然是玩得太開心,在歌坊裏喝了太多的葡萄美酒,喝醉了唄。”
路小花“呃”了一聲,啞口無言地望著她:這你都能編得出來!
怒視著季憐月,陸青青連日來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為何要如此待我!”自他來到長安城以後,就沒一刻空閑。她可以理解,也可以賢惠地不去怪他。可本來說好了帶她去逛東市,為何小師妹一來,他就將她丟棄一旁,反倒偷偷陪著小師妹去看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