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大會的每日盛況在街頭巷尾間迅速流傳,太子在民間的名氣隨之青雲直上。相比於太子的意氣風發,四王的臉色卻似芙蓉園裏的湖冰,一天比一天沉厚。比武大會他隻來過兩天,第三日以後,即使太子一再發貼邀請,他卻以各種理由推脫著不再露麵。
隨著紅日又一次下沉,這一日的擂台比武在意猶未盡中結束。此時前來觀看比武的人群中,長安城中不會武的普通百姓倒占了多數。不管孰勝孰負,他們每次都會毫不吝嗇地大聲喝彩,那些激烈的刀光劍影,為其尋常單調的生活添加了不少刺激的調味料。
與普通百姓不同,長安城內的捕快們這些日子以來,幾乎徹夜難眠。除了要維護長安城內治安,他們還要維持比武會場內外的秩序,而身為捕頭的劉夏涼還有一項額外的任務——追查殺手組織風煙閣。
自古以來,武林便分為黑白兩道。白道中人大都奉公守法,多以鏢師、護院、開設武館的武師為職,而黑道中人卻視律法如無物,匪寇、盜賊俱在此列。此次比武大會雖然沒有明令禁止黑道參會,但似風煙閣這般罔顧律法的殺手組織一直高懸於官府必除的榜單之上。風煙閣以往行事如同風煙般飄渺,令人很難抓到其把柄,而此次的比武大會卻終於露出了尾巴,自是不可放過。
那日登台的玄巾女使出的風煞之毒便是風煙閣所製,雖不能確認她就是風煙閣之人,但必與其有所瓜葛。不過因為比武大會乃是由太子舉辦,不宜明查,故而劉夏涼決定暗訪。
換了身禇布短襖,他隨著人流在長安坊間遊蕩。這種短襖即耐髒耐寒又方便幹活,在長安城內是很常見的雜役服飾。此時的他,縮頭拱背,雙手攏於袖口之中,頭發胡亂地用一根木筷別著,幾絡未梳好的散發遮去小半張臉,眼角處貼了塊膏藥將眉峰拉得下垂,任誰看到他現在的這副模樣,也隻會將其當成雜役,而非大名鼎鼎的捕頭。雖說那日比武玄巾女僅如曇花一現,便消失無蹤,但經他一路追查,其最終的消失之地,卻是這長安城內的平康坊中。
年關將至,平康坊裏熱鬧非凡。由於太子的武林大會,做為長安城內最大的娛樂場所,除平日常來的貴賓外,還迎來了不少武林豪客。這些武林豪客出手之大方連長安城內的本地富豪都自愧不如。眾商家趁機巧立名目,令人乍舌的費用層出不窮,長安本地富豪甚至因此而拂袖而去。即使如此,坊內的酒肆歌坊、青樓舞館仍是沐浴於一片豪華金雨之中,每夜均會爆出又有某位武林豪客一擲千金。
是夜,暮鼓敲畢,長安城的主街上已渺無人跡。平康坊大門處高懸的兩盞緋紅色大燈籠,被夜風吹得左搖右蕩,初升的月光照在緊閉著的坊門上,亦把大唐律令關於坊門之外。坊內一波高過一波的人喧樂起之聲,震得層層疊疊的飛簷都似在微微顫動。
平康坊前街歌舞升平,後街小巷裏卻上演著一場離奇的追逐。一名身著紫色錦袍的少年在前低頭疾跑,身後數名身著勁服的武士緊追不舍。奇怪的是,逃與逐的雙方均默不作聲,仿佛隻是在純粹地比拚腳力。不過明眼人卻不難看出,那幾名勁服武士身上帶著濃鬱的殺氣,絕非尋常武者所能擁有。
與前街的喧鬧相反,後街一片靜默。遊客們隻會關注前街熱鬧的大堂,又有何人會去在意後街陰暗的小巷。然而紫衣少年卻對這些小巷十分熟悉。疾行中的他,如同一隻生於小巷中的野貓,或猛然左拐右轉,或毫不猶豫地直行。可惜那些武士反應迅速,像甩不掉的尾巴似的,即使被他暫時拋開,過不多時又會鍥而不舍地追來。
疾跑數圈,紫衣少年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眼見逃脫不掉,他毅然決然地在一處暗巷中停步回身,雙瞳明亮若星。
突然,路邊伸出一條手臂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倒在地。武士們追入暗巷未察有異,徑直穿了過去。
待腳步聲遠去,暗巷邊一堆蓋著粗布的雜物悄無聲息地掀開一角,一名胡族少年從中靈巧地鑽了出來。
“出來吧,沒人了。”胡族少年機敏地左右看了看,對粗布下招了招手。
紫衣少年一把撩開粗布,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那些人為何追趕於你?”胡族少年在他身旁蹲下,好奇地望著他。
紫衣少年沉默片刻後道:“他們是風煙閣的人。”
“終於找到這幫惡鬼殺手了!”胡族少年興奮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知道是風煙閣的殺手,你竟然不害怕?”紫衣少年目中不由帶上了警疑。
“為何要怕!”胡族少年恨聲說道,“我大哥就是枉死在他們手上的。”
“既然這幫惡鬼追你,看來你也是好人。”他向紫衣少年友好地伸出了右手,“我叫布加特,你呢?”
“稱心。”紫衣少年拉住他的手站起。
“風煙閣的殺手為何追你?”布加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