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舊夜沉月落長安(2 / 3)

“我們走吧。”眼見再無一人關注,季憐月對官差說道。

兩名官差擦了擦被汗水浸濕的額頭,連忙快步離開。

在官差不停催行下,三人迅速遠離十裏亭,來至一處無人的樹林。官差取下水囊,正欲略作停歇。十幾名青壯突然躥出,將三人團團圍起。

為首的陸雕打量著季憐月,嘖嘖歎道:“不愧是差點當上武林盟主的人,居然能從那麼多人手中安然無恙地逃出來。不過我妹妹的事,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你待如何?”

陸雕毫無征出兆地出手,同時大喝一聲,“這一拳我為青青而打!”

季憐月武功被廢,全無躲閃之力,被他一拳打倒。從地上爬起,他緩緩抺去嘴角邊的血漬,向人群中望去,“青青呢,她在何處?”

“你還有臉提她?”陸雕恨恨出拳,再次將他擊倒,“我陸家如此助你,你竟然去做叛匪!差點害我陸家人財兩空!”

“我要見青青。”季憐月重新從地上站起,堅持地說道。

“就你這樣的廢人,她才不願意見你。”陸雕哂然一笑,揮手讓家丁取來一盆幹枯的植物,“她讓我將這破東西還你。”

季憐月盯著盆植看了許久。這盆綠植贈人於初冬,頑強地活過冰天雪凍之季,卻在此花草繁盛之時,因多日無人打理而萎靡枯落。

“我明白了。”他垂下眼瞼,伸手接過,“我願意退婚。”

本以為小心嗬護,寬容耐讓,總會日久生情。想不到最先退出者,卻是二人之中看似最為情烈的那人。

“事到如今,你不願意又能怎樣?”陸雕目中嘲諷與得意同現,“我父救駕有功,更得當今聖上賞識。我陸家正如日中天,豈是你這隻永遠翻不了身的癩蛤蟆高攀得起的。”

“花無常盛,人無常勢,陸公子又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我這叫作乘勝追擊!”陸雕第三次出拳將他擊倒,對他一頓拳打腳踢。

“住手!”異口同聲的話語聲中,喬知葉、徐紹風與莫小雨先後趕到。

望著幾人,陸雕不覺目光閃動。作為江湖中人,喬知葉與徐紹風都曾為東宮平叛出力,雖二人不願為朝堂所用,但論功勞均遠高於陸正宇。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放棄,皇帝才把陸正宇當成武林典範,嘉獎格外豐厚。

“我警告你,不要再對我妹妹有半點癡心妄想!”陸雕雖然性格頑劣,卻尚有自知自明,心知絕非是那幾人的對手。放出一句狠話後,他帶領家丁趾高氣昂地離開。

“二師兄。”莫小雨緊趕兩步,將師兄從地上扶起,欲查看他的傷勢。

“我無事。”季憐月推開她,踉蹌起身。他抱起被打碎在地的綠植,快步奔入林中。

“二師兄!”莫小雨與徐紹風正要追去,卻被喬知葉擋住。

但聽他一臉深沉地說道:“不要追了,二師兄定然不願讓人見到他此時的狼狽模樣。”

徐紹風一下子氣餒,莫小雨不禁黯然神傷。對三人而言,季憐月如同兄長一般。他向來穩重自持,風度翩翩,何曾這般狼狽過。

三人於林邊並肩而立,一時相對無言。

林中,季憐月尋到一處陽光充足的僻靜之地,將懷中綠植細心種下。

凝視著綠植,仿佛看到了那個當麵向他認錯,告訴他隻喜歡他一人,並要求他也隻準喜歡她一人的女孩。

原來那般烈如火熾的喜歡,卻如煙花般短暫,綻放於嚴冬,卻燼滅於夏初。如同這株綠植,即使被他種於此地,怕是也挨不過下一個的嚴冬吧。

是啊,誰會喜歡一個武功盡廢、沒有未來的囚徒呢。

僵坐了些許時候,他釋然一笑。

拍去泥土,整理好衣發,他最後看了綠植一眼:

謝謝你,曾經那麼熱情地喜歡過我,

對不起,無法給你理想中的未來。

……

林邊,喬知葉三人見他慢慢走回,連忙迎上前去。

“你們都來了。”季憐月目光和煦地依次逡巡過三人,問道,“大師姐呢,她的傷全好了嗎?”

“大師姐的傷全好。不過,”徐紹風目光中不禁流露出躊躇,“她說就不來跟你道別了。”

“這樣也好。”季憐月唇邊溢出一絲悵然若失的淺笑。

徐紹風想了想,又道:“聽大師姐的口氣,我覺得她在生你的氣。師兄到底是怎麼得罪師姐了?”

“不是這樣的,二師兄。你別聽他瞎說!”莫小雨氣得狠狠捅了他一下,“你知道大師姐的脾氣,她素來不喜歡與人道別。再說師傅為本門起名為無別門,就是無須道別的意思。”

“我知道的。”季憐月垂下眼眸,掩去芩寂。他沒有遵守承諾守護好稱心,還曾多次欺騙她、利用她,並幾乎要了劉捕頭的性命。種種舊事,無論哪一件,依她火暴的脾氣,都是無法原諒他的。她會生他的氣,定是有所察覺。做下諸多不可饒恕之事,他自當承擔一切應有的後果。

“來來來,大家都來幫我看看新進的貨物。”

眼見氣氛不對,喬知葉大聲吆喝,取下肩後的大包袱,攤在地上。

眾人探頭看去。

莫小雨不覺奇道:“你這是要賣往何處的貨物?”

隻見那一堆貨物雜七雜八,衣服隻有夏用男衫倒也罷了,為何還有鍋碗瓢碟這些尋常的日用之物?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喬葉知得意洋洋,“銀霞已經答允我,要同我一起將各國的貨物賣遍天涯海角。”

“恭喜師兄,得償所願。”莫小雨笑著向他道喜。

“同喜同喜,小師妹也定會得償所願。”喬知葉似有深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不知想到了什麼,莫小雨的麵頰上驀地升起一團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