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自劉章帶領孫科弓與吳奇兩人進入之後,一直死死關閉的段承德的府邸大門,忽然再次開啟。
四名奴仆挑著燈籠走在前頭,又有十幾名全身披掛的仆役兵護衛著一輛馬車,“隆隆”出府,一行人向著大理寺徑直駛去。
夜如濃墨,無星無月,昭示著這個夜晚不會是一個平靜安穩的夜晚。
一行人走過不到三條大街,“刷、刷、刷”蠶嚼桑葉般、輕捷飛快腳步聲響起,通衢大道前後方忽然各有一隊黑衣黑靴黑巾蒙麵的凶悍武士,手端弩機,悶不做聲衝殺而出,“嗤、嗤、嗤”聲響中,對著奴仆、仆役兵萬弩齊發。
奴仆與仆役兵猝不防及,眨眼間陷入重圍,大多數仆役兵不等拔出刀,已然被射成蜂窩,鮮血橫流,慘嚎著倒斃當場。有甲士腿腳靈活,愣是飛奔出了十幾步,最終還是被黑衣武士趕上,一擁而上,亂刀砍殺。
擊殺了挑燈籠的奴仆、護衛的仆役兵,又有幾名黑衣武士衝上前,踹開馬車門,端著弩機,對著車內又是一陣亂射,將車內人給悉數射斃當場。
一名為首的黑衣武士打了一聲呼哨,兩隊黑衣武士再次分成兩隊,像兩條黑色巨蟒,原路返回,迅速沒入了漆黑的夜中消失不見。被擊殺的仆役兵、奴仆屍身,連同破爛的馬車,就此丟在當場。
黑衣武士從殺出到退走,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將十幾名仆役兵、奴仆連同馬車內的人盡數滅殺幹淨,下手凶狠,進退有據,卻是有著濃濃的軍隊影子。
掉落地上燃燒成火球的燈籠,慢慢燒盡,當最後一豆光亮熄滅,墨汁般的黑暗將屍身、馬車給悉數遮蔽。
不知過了多久,長街再次喧鬧起來,一隊革帶快靴、精幹利落的大理寺緹騎,舉著火把,簇擁著身量高大的大理寺少卿馬原,催馬一溜兒小跑而來。
舉著火把衝在最前引路的幾名緹騎,忽然一陣驚叫喝罵,卻是踩到了橫死一地的仆役兵、奴仆。
越來越多的火把聚集過來,將黑暗漸漸驅趕出去,整個廝殺現場慢慢顯露出了全貌。
馬原自馬背上跳下,衝到馬車前,往裏探頭一看,麵色陰沉如水,恨罵一聲:“來晚了!——都死透了,好狠……”
“我可憐的劉大人啊,還有我的兩位好弟兄……你們怎麼就這麼死了啊、啊、啊……我們就來晚了一步……是那個天殺的,半路將你們給截殺了……”王融扶著馬車,看著車內,捶胸頓足,“嗷嗷”地嚎哭起來。
“此事不能這麼了了!四下偵查,看看有沒有線索遺漏,務必要找出凶手,給劉大人、給弟兄們報仇雪恨!”馬原怒不可遏。
一幹緹騎義憤填膺,高舉火把,四下散開,搜索線索。
半響,徒勞無功,又慢慢頹然返回。
“大人,看這手段,應該是軍方所為……”一名緹騎湊到馬原身旁,低聲稟告道。
馬原腮頰肌肉抽搐:“混賬!我明日上奏聖皇,不追查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帝京之中,膽敢襲殺朝廷命官,無法無天!”
就在這時,長街盡頭,忽然又是一陣疾雷般馬蹄聲響起,幾十支明亮火把照耀下,一隊身著飛熊服、腳蹬攢金虎頭靴的衛士,淩厲殺氣散溢,席卷而來。
“是‘千牛衛’!”有眼尖的緹騎發現,對馬原道。
“他們來了正好,問問他們可察覺什麼異常?”馬原大喜。
千牛衛乃皇宮禦刀宿衛,與“萬騎衛”同屬於聖皇貼身保護力量,擁有夜間行走聖都的權限。正因為是聖皇近身防護力量,千牛衛一向趾高氣揚,目空一切,尋常朝臣根本不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