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碧海念君歸(3 / 3)

“哦,那是,神行太保。”戴宗笑笑道。

“唔?今天不是星期六嗎?您去中院做什麼?”

“這個……那什麼,今天確實是星期六啊,我去中院做什麼?啊哈哈——”戴宗嘩啦啦地笑了一陣,覺得自己做了件特別幽默的事情。白羽也覺得這個老師特別富有幽默細胞,確切地說,是冷幽默細胞。

“老師,那您現在要去哪?”白羽道。

“我要去哪?……我……”戴宗突然手掌一拍,仿佛高僧參禪得道“頓悟”一般,“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其實不是想去中院的,我想去廈大,對,就是去廈大,我昨晚跟小許律師約好了,我要去廈大找小許律師拿材料來著,不過我要找小許律師拿什麼材料來著?你記得嗎?白羽你記得我要找小許律師拿什麼材料嗎?”

白羽咽了一口唾沫,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和戴宗大眼瞪小眼了一會,戴宗突然又雙掌一拍,道:“糟了糟了,我出來是要給我侄子買鉛筆的,然後才準備去找小許律師。”

白羽道:“我也要回學校啊,我們一起去吧。”

“等一下,小白,你有沒看見我的鋼筆?我現在一支筆也找不到了。”戴宗突然又對白羽道。白羽憋著一肚子的笑,一臉嚴肅地看著這糊塗老師,道:“是嗎?那您昨天是用什麼寫東西的?”

“對呀,那我昨天是用什麼寫東西的?”戴宗自己問自己,還問得一本正經。

白羽心下想:“這麼糊塗的人是怎麼成為一個優秀律師的。”實際的情況是,十年以後,人家對白羽產生了同樣的疑惑,這麼糊塗的女孩是怎麼平步青雲成為高官的?白羽和戴宗的戀情正式確立以後白羽就從律所辭職進入公務員隊伍,此後官路節節高升,順利得有點不可思議。不過現在的白羽,戴太太,戴以蕊的母親,有的時候看起來還是稀裏糊塗,可戴律師就不一樣了,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可以完全掩蓋他的糊塗了,以至於人們看到的是一個強硬剛毅的大律師,戴以蕊看到的是一個威嚴冷酷的父親。

話且說回去,白羽和戴宗師徒倆便開始研究戴宗的鋼筆都哪裏去了,戴宗丟鋼筆也不是一支兩支了。“哎呀!”白羽也把手掌一拍,看來這拍手掌的動作還有師徒傳承的,隻聽白羽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昨天在桌子上看見一支鋼筆,我以為是齊律師的,就給齊律師了。”“這小齊怎麼這麼糊塗啊,我的鋼筆他怎麼拿去了?”戴宗埋怨道。(太保您老人家才真糊塗啊)

“咦?不對,”白羽一手托著下巴,斜著眼睛望著天,“我好像沒給齊律師,那就還在桌上囉。”“要不,我們去律所看看,你就去我家吃午飯吧。”戴宗道。白羽覺得這實在是個無聊又沒有必要的提議,但想想也自己沒什麼事情做,人家老師都開口要請吃飯了,就遷就他這一次吧。

“呀?怎麼沒有了?”白羽看著整整齊齊的桌麵,疑惑地說。

“你肯定是你給齊律師了,我明天再他。”“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桌上一疊整整齊齊的文件就七零八落地被戴宗碰到地上了,這個戴宗,看來還有毛手毛腳的毛病。

“矮呀?老師,這是什麼?”白羽見從散落的文件堆裏找出一支鋼筆,“原來在這裏呀。”白羽說著,把鋼筆撿起來,然後,這倆糊塗師徒都都舒了一口氣,終於找到了!接著,戴宗又如同參禪頓悟般地叫起來:“找到了找到了,這個筆記本!原來在這裏啊!”看來當年的戴宗還有丟三落四的毛病。

實際的情況是這樣的:

星期五下午六點,浩然律師事務所。

戴宗:“小白啊,有沒看見我的鋼筆?”

白羽(一手抓起一支鋼筆,一手寫文件):“是不是這個啊,老師?”

“是啊,謝謝。”戴宗剛想接過,某人叫了他一聲,戴宗道:“先放著,我去去就來。”白羽順手把鋼筆放文件堆上麵,等會又順手把文件疊上去,等戴宗去去來了,早忘了鋼筆的事情。這倆糊塗師徒尷尬地笑了笑,戴宗道:“我回來就忘了拿了。”

“太保,我們去廈大吧。”白羽道,白羽忽然發現自己又稱呼錯了,於是改口叫“老師”。戴宗道:“我挺喜歡太保這名字的,你愛叫就叫吧,我要是神行太保就好了,哈哈——”既然人家太保自己都喜歡叫自己太保了,那我們就稱呼他為“戴太保”吧。

這倆師徒就為了拿一支筆跑了趟律所,然後兩人就聯袂往廈大去了。

“嘿?我的錢包呢?不會又丟在外麵了吧?還好裏麵沒多少錢……”戴太保低聲自語。實際的情況是,戴太保已經多次丟錢包,終於學會不在錢包裏放太多錢。“我有零錢,我們坐公交車去。”白羽道。

“兩位,終點站到了。”司機道。戴太保和白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們坐過站了,廈大過了?”“你們坐反了,廈大是往另一個方向去的……”司機陰森森地說。

“我們去食堂吃飯吧。”戴太保看見食堂就對白羽說,差不多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這個,您不是來找小許律師拿材料的嗎?”白羽道。

“是啊!”戴太保叫了起來,下麵一句立馬跑題了,戴太保道:“不是說了去我家吃午飯的嗎?”

“不用啦,老師,謝謝了,我在食堂吃就好了。”

“要的要的,今天害你跟我跑了一趟律所,我請你吃飯,主要是我那侄子要吃飯,我做不來,我嫂子趕緊把他帶回去,死小鬼我伺候不了。”戴太保道。白羽見戴太保都那麼誠實了,就答應了。

“那,我們去買菜吧。”白羽道。

“好啊。”戴太保立刻答應了。(你倆不是要找小許律師拿材料的嗎?)

路上,戴太保冷不丁兒地拍了一下白羽的肩膀,道:“嘿!我發現你平常跟我一樣糊塗,平常糊塗點沒關係,幹活千萬別糊塗,咱們這行,錯了弄不好會出人命的。”“哇啊!”戴太保一聲大叫,原來是他差被一自行車給撞了一下。白羽被戴太保一驚一乍地嚇了兩跳,一臉黑氣地坐在那裏,幽幽道:“走路不專心也是會出人命的。”

像他師徒倆這般在專業方麵精明靈活,生活中卻傻裏傻氣的人其實並非史無前例,比如張愛玲、錢鍾書,就是文學天才、生活白癡。

小男孩一臉黑氣地看著兩手空空的戴太保。

“飯呢?”……“鉛筆呢?”……

這兩個人,被剛才那麼一嚇,不,是兩嚇,竟連菜都忘了買就直接往戴太保家裏去了。

戴太保幹笑兩聲,道:“叔叔忘了,等下再買吧。”又指了指白羽道:“這是叔叔的徒弟。”“你好,叔叔的,徒弟。”那小男孩抑揚頓挫地說。還沒等白羽對這個冷笑話作出反應,戴太保就拍了一下小男孩的頭道:“你笨死了,叔叔的徒弟你直接叫姐姐不就好了?”

“最後一筒陽春麵也吃完了,家裏沒什麼能吃的了,除了——水。”小男孩一臉黑氣地說。白羽終於忍不住了,爆笑起來,今天發生了太多好笑的事情,再憋著不笑就要內傷了。

“我,我去買菜,嗬嗬,嗬嗬——”戴太保幹笑幾聲。

“姐姐,我們和他一起去吧,他一個人是不可能把菜買回來的。”小男孩才十來歲,他的冷幽默功夫和戴太保還真有得一搏,這戴家的男人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話說戴太保、小戴還有白羽三人華麗麗地往菜市場去了。

白羽和小戴提著個籃子正在菜市場上伸著脖子張望,和那些雞雞鴨鴨大眼瞪小眼,不久就發現戴太保不知道哪裏去了,等找到他時,卻見他和一個穿著花短褲的黑臉青年在說話。小戴叫了一聲“叔叔”,那花短褲黑臉青年卻吃了一嚇,看著白羽道:“哇呀!你有這麼大的侄女!”白羽隻比戴太保小六歲。

“叔叔,剛才是我叫叔叔。”小戴的童音還真有點像女聲。

戴太保指了指黑臉青年道:“許律師。”又指了指白羽道:“我徒弟。”白羽突然笑了,戴太保讓白羽給笑糊塗了,以為自己說錯了,於是改口道:“不是,我徒弟,沒錯啊,我侄兒……”小戴和白羽已經笑成一團,“錯了錯了,是我徒兒,你們兩個別笑了!”戴太保也覺得自己很好笑,但看著表情複雜的許律師,又很尷尬。

白羽道:“許律師,您好,我是戴律師帶的學生。”

“這樣啊——”許律師猛地發現自己穿條花短褲在美女後輩麵前有點失儀,於是告別。(你兩個不是要找人家拿材料的嘛,還不說……)

這兩個人完全想不起來要找許律師拿材料,還是繼續買菜,走幾步卻見一個外國帥哥和賣肉的屠夫纏夾不清地說著些什麼,白羽看那帥哥,叫道:“吉姆,是你啊?買肉?”外國帥哥道:“我亞曆山大,你怎麼這麼久了還是分不清我和吉姆?”

“你倆真的長得很像。”白羽說著,走到亞曆山大身邊,道:“你買什麼肉?”

亞曆山大道:“我昨天在一個飯館吃了一盤菜,覺得很好吃,我問老板叫什麼,老板說是‘下水’,我問這師傅哪裏有‘下水’,這師傅說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下水’,這不是豬肚子裏的東西嗎?怎麼吃?肝啊髒啊的,怎麼叫‘下水’?這些肝啊髒啊的,和‘下水’有什麼關係?”

白羽不知如何作答,有些中國詞彙是沒辦法跟外國人解釋的,其實白羽自己也搞不清楚這肝啊髒啊的為什麼叫‘下水,隻是說:“你們美國人是不是不吃動物內髒?其實這個做起來很好吃的。”

“我發現你們中國人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很好吃,這個‘下水’你會做嗎?”亞曆山大道。

“剛好我們要做飯,要不去我家一起吃好了。”戴太保道。

於是亞曆山大就和白羽、戴太保、小戴一起買了一堆菜,華麗麗地往戴太保家去做一頓豐盛的午餐。

“小白啊,就麻煩你做菜吧?”戴太保“嘿嘿”笑著。

“姐姐,你去做菜吧,我叔叔會把廚房炸掉的。”小戴幽幽道。

結果是,白羽去廚房做菜,戴太保為了不失做主人的禮數在一旁“觀賞”(太保大人毛手毛腳,還是看著的好),亞曆山大因為很好奇“下水”是怎麼做得那麼好吃的也在一旁“觀賞”,還好白羽平日雖也毛手毛腳,但這回沒把廚房炸掉,也沒有把廚房燒掉,白羽居然成功地做出一桌子的菜,味道還湊合。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啊,心靈手巧。”戴太保說著,笑了笑。

白羽道:“哪裏,老師過獎了。”

“嗯!這‘下水’真好吃!我也要學做——”亞曆山大叫道。

吃著吃著,戴太保突然笑起來,小戴、白羽、亞曆山大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四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戴太保道:“今天真好笑啊。”(您老人家哪天不好笑?)

亞曆山大說完,眾人都已經笑成了一團,戴以蕊道:“太好笑了,爸爸,原來你以前是那個樣子的,哈哈——”

眾人再度大笑,笑聲蓋過了瀟瀟夜雨,所謂“千裏姻緣一線牽,良辰雨夜話佳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