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封信收進信封裏,等著赫連衣收好路上要吃的幹糧和酒水,宋易安朝赫連衣討了一兩銀子,把信件和銀兩一起交到店家手上,說:“店家受累。這封信請您送到趙王府可以嗎?我先付給您一兩銀子,等您送到,趙王府一定會再給您一筆酬勞。”
送一封信給一兩銀子,已經是不錯的報酬了,更不消說還有另一筆在向他招手。給一位王爺送信,難道會吃虧嗎?店家滿臉堆笑,把雙手在又髒又舊的圍裙上死命蹭了蹭,接過信封來,說:“客官放心,小店在這裏待了十多年了,最講信用!”
等宋易安把信托付給店家,赫連衣牽過馬來,對宋易安說:“你騎馬。從這兒往南大約五裏路,就能找到賣馬的地方。趁著這會兒,我教你騎馬。”
宋易安才不會拒絕赫連衣的好意。她不客氣地踩在馬蹬上,腳尖發力,笨拙地往馬背上爬。
赫連衣沒有扶她,相反的,他把宋易安拽了下來。
宋易安以為赫連衣要反悔,正要挖空心思地想如何再賣一次慘,就聽赫連衣說:“雖說出門在外打扮成男孩子更方便,但殿下你頭發淩亂,衣服破損,臉上還有傷,反倒惹人注意,少不得被官軍盤問。”
“我有什麼辦法?”宋易安摸著自己臉上的擦傷,撇嘴說。
赫連衣把宋易安拉回茅草棚,讓她坐在板凳上,取了一隻盛了水的碗,用右手食指指腹沾了水,轉頭對宋易安說:“請殿下抬頭。”
還沒等宋易安反應過來,赫連衣的左手已經抬起了宋易安的下巴,用濕潤而溫暖的指腹輕輕擦拭宋易安臉頰上的擦傷。水溫溫熱熱的,帶著男子的體溫,緩緩地清除傷口上的塵土,原本熱辣的皮膚,忽然有了一種酥癢的感覺,那感覺透過皮膚,直達頭腦深處,好像把多年的舊傷都暈開了。
宋易安的眼睛,不自覺地對上了赫連衣的眼睛。
赫連衣有一雙寶石一樣滿是神采的眼珠,眼珠裏射出晶瑩的亮光,睫毛比普通人要長,長睫毛因為眼皮的閃動而上下顫動,讓他整個人都多了幾分精神。
赫連衣將宋易安臉頰的傷擦拭幹淨,卻不罷休。他從碗裏取出一點水來,暈在整個手掌上,然後輕柔地在宋易安滿是塵土的臉上清掃。他的指尖掃過宋易安的額頭、鼻梁、臉蛋、嘴角,最後留在了眼皮上。
宋易安的眼皮下麵,有一雙眼睛在望著他。這雙眼睛在對待旁人的時候,總是空洞無神,好不容易流露的憤怒,也很快被她掩藏下去。但這雙眼睛望向她信任的人時,就不一樣了。此時,她望著他,以往促狹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卻多了些其他的味道。她安安靜靜地揚著臉龐,把她的依賴無償地展示給他看。驀的,她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不用嘴角表露,隻用那雙眼睛,就讓赫連衣覺得美妙極了。
赫連衣重新抹了一點水,給臉上的工作掃掃尾,把剩下的水順著宋易安的頭發擦上去。赫連衣說:“家父說,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得把自己整理幹淨。你愛惜自己,才值得別人愛惜你。《孔雀東南飛》裏,劉蘭芝被休回家時是怎樣的,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