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被禦林軍粗暴地拖進大殿,扔在宋元傑麵前。她聽見周圍的大臣們發出一陣輕微的談論聲,大約是在後怕或在慶幸,也有人在低聲咒罵她的禍國殃民。
宋元傑早已把宋易安女兒身的秘密公之於眾,於是宋易安身上的大罪又多了一條——欺君罔上。朝臣們怒不可遏,認為宋易安將他們耍了,讓一個女人在朝堂上興風作浪這麼久,果然是死有餘辜,他們甚至懷疑宋易安或許不是宋詡的骨肉,她會不會連這個身份都是騙來的:天知道那個沒腦子的昭陽帝姬會不會對先帝不忠,與他人有了私生子。
若不是在大殿上,宋易安恐怕要被每個人“正義”的口水淹沒了吧。
宋易安頭暈目眩,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哪裏還能分出精力聽他們的閑言碎語。
宋易安撐著腦袋四下看了看:站在玉階之上的宋元傑負手而立,用他有史以來最威嚴的表情麵對著她;站在台階底下的宦官們都低垂著頭顱,極其恭敬的樣子,一如他們對待宋詡時那樣;周圍的官員鼻孔朝天,冷眼俯視著她——這裏麵沒有赫連衣,也沒有甄昱卿,隻有一個藏在角落裏的神色陰晴不定的赫連閔。
明明已經高居相位,偏還要裝出謙遜膽怯的樣子,不覺得有些多餘嗎?
宋易安覺得有點失望,在臨死之前不能親眼見到那個人,把他刻在自己的骨頭裏,生生世世恨他,會讓她覺得遺憾。
胸口一陣悶痛,宋易安不由得咳了兩聲,牽扯得頭更加昏沉。
早有朝臣急不可耐地站出來,說:“陛下,此人雖為皇胄,卻與賊人勾結,擾亂朝綱,更隱瞞自己女子身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仁厚,顧念手足之情,奈何此人毫無人性。還請陛下忍痛,將其處死,示眾三日,以儆效尤!”
“臣附議!”又有人站出來說,“且不說此人在二皇子、四皇子謀反和先帝駕崩的事情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單說她隱瞞身份、欺君罔上就已經罪不容誅了。如今街頭巷尾將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有損皇家顏麵,更有甚者,很多人猜測,此人根本不是先帝血脈,而是葉子攸策劃的一場陰謀,真正的七皇子,早在一出生便被葉子攸殘忍殺害了。麵前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葉子攸複仇的工具,這樣的人,怎麼配活在世上?請陛下聖裁!”
“臣附議!”
“臣也附議,”有人繼續說,“為了幫助葉子攸複仇,此人步步為營,借用聯姻,陰謀拉攏了江夏王和前任禮部尚書薛大人,逼死了好幾位朝廷重臣,使朝野翻覆、內外動蕩。臣請求對其施極刑,以告慰那些死難的冤魂。”
手足之情?勾結賊人?狼子野心?欺君罔上?每一個詞回蕩在大殿上,都讓宋易安覺得奇特。
在朝堂上站著的,明明是飽讀詩書的儒學鴻碩,或者是征戰沙場的將帥魁首,偏好似怕極了困在大殿上的單薄的女子,不惜在她的身上潑髒水、侮辱她,還要詆毀她的母親、舅舅、戰友、夥伴。他們撕破了臉皮,顛倒了黑白,還要掩耳盜鈴地把他們粉飾過的故事當成真相公布出來。好像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他們的榮華富貴,守住他們的萬裏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