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演練很快就結束了,準確地說,是屠詩的生命很快結束了。他完全不適應戰場,被人推來推去,不知怎的就被砍死了,快得讓他疑惑自己練武到底練了些什麼玩意兒。
第二場演練臨時換人,代替許大鏢的是一個叫戰校尉的,騎著高頭大馬給大家做動員,不過屠詩抓緊時間檢討剛才的錯誤,壓根沒聽領導說啥。毫無懸念,他又一次格格不入,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一匹馬馳騁而來,打了個回旋,馬上玩家彎腰揪住屠詩衣領,兩眼噴火地吼道:“你搞毛啊?!”
屠詩被迫抬著頭看對方,不爽了:“能搞毛,我在戰鬥啊!”
“這是打仗,不是單挑,你閃來閃去搞毛啊?!”玩家用力推了一把屠詩,重新直起身子,聲色俱厲:“給我滾回你的位置!看在都是玩家的份上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讓我看到你破壞隊形,我就軍法處置!”
說罷,這玩家又策馬離去,沿路揮舞馬刀,一個個敵人腦袋飛起。
屠詩早用【蒼瞳】瞧清楚這個叫“戰黃沙”的玩家的一切細節,包括與眾不同的盔甲形製和頭盔上象征軍銜的纓子顏色。媽蛋不就是一個軍官嘛,不就是有坐騎嘛,不就是比我來得早而已嘛,這麼拽,搞、毛、啊!
哎,慢著,這人是戰黃沙?
冀州風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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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凡人的時間計算,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路弧還年少的時候。道門在三山符籙裏開大會,為期半月,主要目的是促進門派間的合作與交流,一些糾紛順便放到會上協調處理。這是道門盛事,各門派的掌門都會帶門人參加。
山上有座亭子,因為靠近蘭圃,被稱為“蘭亭”;山下有個池塘,沒得名字,塘裏有荷花有鯉魚。有溪流從蘭亭外繞過,流到池塘中。那天,路弧躺在小溪邊上,舒舒服服地假寐。這是他找到的好地方,輕易不會有人打擾,因為別人一般隻在蘭亭和池畔逗留。
忽然有個聲音叫道:“師兄,你在這裏做什麼?”
路弧挪開遮光的荷葉,睜眼,瞧了瞧對方。那眉清目秀的少年見路弧理會他了,笑得格外甜:“我叫顧綱,今年十二歲!”
“我知道,你是東華派的。我叫路弧,我在釣魚。”路弧回答。他腳邊泥土裏插了一根魚竿。
“我觀察師兄你好久了,你根本一條魚都沒釣上來嘛!”
“釣魚就是這樣的,有時候很久都不會釣上來。你沒釣過魚嗎?”
“沒有,我隻是看師兄們釣過,那次他們把池子裏的老龜釣起來,被執法長老知道了,全都麵壁思過去了。幸好我沒湊熱鬧,麵壁很無聊的。”顧綱自來熟地說完,眼睛又不住地往魚竿瞟去:“師兄,我能動你的魚竿嗎?”
“請便。”路弧閉上眼睛,拿荷葉重新遮住臉龐。
顧綱一屁股坐下,先不著忙摸釣竿,觀察一番,這才提起釣竿,然後誇張地哎呦一聲。
“又怎麼了?”路弧的聲音從荷葉下傳來。
這時又有幾位小道士來到此處,被顧綱叫聲吸引,紛紛投來目光。
顧綱見有了觀眾,表演欲頓時壓都壓不住,挽起釣絲,讓所有人都好好看著那枚釣鉤——竟是一根草莖,大聲嚷嚷:“薑太公用直鉤釣魚,師兄你更厲害,居然用草木釣魚!連魚餌都鉤不住,這哪有魚兒上鉤嘛!還有啊,溪流水急,魚兒留不住,是不是該到下麵池塘釣呢?”
遠處那幾位便有人發笑。
路弧打了個嗬欠,道:“釣魚不是為了吃魚,也不一定非要釣上魚,既然如此,什麼魚鉤、在哪兒釣魚不都一樣嗎?”
這時便有另一位少年笑著打趣:“那你釣魚做什麼?打發時間?”
“當然,聽他們翻來覆去講那些經文,沒意思,不如釣魚。”
須知時值道教大會,各道門都會派出口才上佳者,或參與辯論,或講述經義。由於麵對的受眾多為有一定修行的道友,所以論述內容必須直指本門核心,講起來不免枯澀深奧,對剛入門的小道士們很不友好,因此不會強製小道士聽課,他們可以自由活動,少年們才有機會雲集在此。
一位十五六歲、有薄薄唇青的少年聽路弧這麼說,挑了挑眉毛:“師弟是聽懂師叔們的課了?”
“懂得不能再懂。”
顧綱先叫了起來:“吹牛!師兄你肯定連經都背不好!我來考考你,我東華派講的是什麼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