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拜過神佛,老太太便跟隨淨能師太向後堂走去,其它眾人知趣地往寺中別處遊玩去了。
這後堂是大殿旁靠山的一個小院落,因為靠近後山,平日裏少有外人來,四周頗為靜謐。
為了院中景觀別致,師太特意將正對山的一麵修成青瓦白牆的江南樣式。
小院中鋪著從龍川江淘來的光潔鵝卵石,每一粒都細心挑選過大小形態,再依著大小不同擺放出規律的弧線。
卵石地麵上有可以行走的步道,用青色石板鋪就。庭院正中是那顆碩大且茂密地梧桐樹,樹幹斑駁,葉片蒼翠中夾雜著一兩片已經有些黃意。
客堂正對著後山,坐在客堂中,後山與庭院的景致一覽無餘,偶有山風吹拂,也是隻輕輕柔柔的在廳中繞一圈,說不出的雅致盡在其中。
淨能給老太太遞過來一杯茶,白瓷杯上沒有紋樣裝飾,簡單倒是合了今日這古樸意境,她問道:“今日怎不見秀竹同來?”
“子圭快回來了,許多家務要處理,小芝淇又染上風寒,一時就走不開。”老太太看著庭院裏的梧桐樹,嚐了一口淨能遞過來的茶,是好茶!
輕啜一口,微微地苦隨舌尖遊走,待這苦在口中擴散開來,卻又不知不覺化成了一種略帶鬆子清香地甜,老太太讚許地問道:“可是白竹山的?”。
“正是”
淨能邊答邊在三象足雙耳銅製熏香爐中投了一勺沉水香粉,香爐蓋子上臥著一隻古銅色憨態可掬地小象。蓋上蓋子後片刻,就有弱弱香煙氣息從蓋上的鏤空福紋中遊走蔓延開來。
“近來家中可好?”
“唉.....”老太太長歎一聲,說道:“秀竹自嫁到家中,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對內對外、接人待物也算應對得宜,多好的媳婦.........”
“是啊!畢竟是出身大家”淨能說道。
“可千好萬好,卻沒有宜男之相,生的都是女兒。後來,婉貞進了門,原看著她相貌標致生就一副富貴相,像是個有福的人。哪裏知道嫁過來這些年,雖生育不斷,竟然生的也都是女兒!唉......我該如何能好啊!老爺走得早,若子圭一脈就此後繼無人,它日我去到地下,見了老爺,有何顏麵?”
“靜淑,事事皆有定數......不可強求。”這一句靜淑,喚的是老太太閨名,喚起的卻是老太太對於青春往昔無限回憶,淨能緩緩說道:“總還有子錫那邊,再怎麼說都是文家一脈。”
聽淨能提到子錫,老太太從青春記憶中回到了現實。
文家自明朝避難來到這遠在西南邊地的黑井,因家訓以文德為重,代代皆有苦讀詩書的傳統。
雖然後來靠做鹽生意發了家,家訓卻從未敢忘卻。
鹹豐時,家中老太爺就一路考到殿試,獲聖上親賜恩科進士,並賞下了禦筆親書牌匾一道“畫狄芳徽”,成就了文家無上榮耀。
老太爺在世時常說,兩個兒子中,唯有子圭承襲家訓,自小刻苦讀書,又穩重謙和,最是有君子風範,每每提及,老爺必讚不絕口。
至於次子子錫,頑童性格,不在功名上下功夫,遊俠放任慣了。雖然生意是越做越紅火,妻妾也接二連三娶進門,子嗣繁盛,老太爺卻頗看不上那些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