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抬起頭,桃花春水般的眼看著我,明滅閃爍。
我想權宜之計還是先離開這裏,於是道:“走吧!我們......,誰??!!!”
他的背後突然閃過一抹紅色身影,我拉著他的手突然鬆開,本能地去推他,卻瞬間從掌中化出一道冰棱,射中了他!
我驀地瞪大雙眼,卻來不及思考,轉了個方向,一把將凍僵的他抱住,擋住了那從他背後飛射而來的火光。
我緊閉雙眼,心中默數兩下,等待火光一擊,背後卻沒有傳來任何灼燒或疼痛的感覺。
我怯怯轉頭看背後,一團綠油油的火被包裹在一團冰棱中,定在了空中。是之前夢中所見的零星鬼火無疑了。
鬼火之後,那抹人形紅翳了無蹤跡。
再看看胸前護住的人,他可比鬼火的情況好不了多少,直接被凍成了易交殿中的人傀。
“這可如何是好啊...”,我圍著他著急地打轉,鹿水菱的聲音又從錢袋中響起:“吻他!吻他!”
“啊?我我我...”
怎麼又是這招啊?
鹿水菱探出一隻眼睛:“信我,我親眼見證過他們解開冰卿封!”
??
原來這控製不住的冰凍術法還有名字?
哎哎,不管了,救人要緊。
我趕緊捧住小西貝的臉,在被冰封住的唇上吻了一下,他凍結的唇瓣刹那嫣紅,如春回大地,迅速消融全身的冰陣。
見他恢複如初,我連忙道歉:“抱歉抱歉,剛剛似乎有散落的鬼火,我不小心打中了你。”
他莞爾:“無妨,你的靈力還在,我很高興。”
我心道:“這是百裏清眸在夢中的靈力麼?可明明我在易交殿,也用這個方法凍住了人傀呀?”似乎一切,都從我在夢中附身百裏清眸後,有所不同了。
“哎呀,你的眼角,你的眼角!!”細細的聲音從耳廓後頭傳來,鹿水菱正停在那裏。
“我的眼角怎麼了?”我心想,便覺得左眼下真的有點兒癢,想去撓撓,卻被一隻手拂過。
小西貝的手停在我的眼下角:“這淚痣...”
我心道不好:“欲之魔說隻有一炷香的時間,恐怕時間不多了!”,遂連忙拿下他的手,有意閃躲道:“唔,新長的痣,好幾年了。我們先走吧!”
小西貝問:“去哪裏?”
我本意是想告訴他,這是一個夢裏,我在現實中還未有找到適合的靈軀,便先同他夢中相見,要他出夢,再好好尋我。
可是還沒措好辭說出口,就聽鹿水菱又叫:“哎呀呀呀,你的頭發!頭發!”
“什麼?”我一把順過發尾的頭發,還是黑順柔長,未見任何異樣。
鹿水菱急道:“頭頂頭頂!開始黃啦!”
手上一空,掌心的手滑落,那隻溫涼的手抽走了,我轉過頭,小西貝已經雙手抱臂,嚴肅地看著我。
“我我...”我低頭,不敢看他。
他幽幽道:“你不是百裏清眸。”
我歎了口氣,感覺身體有東西在遊走,身上的白裙消失,臉也不再有被吊著的感覺,潑墨長發消失,化成盤在頭頂一個淺褐色的發髻。
我抬頭看他:“抱歉。”
他的嘴張了又合,眉間驚訝稍鬆即逝:“你...”
我定定看他:“是我,江霜眠。”
他歎了口氣,轉瞬又笑了,是我慣常見的,輕佻風流的笑。他道:“我早該想到了。”
我咬了咬嘴唇:“我隻是想救你出去,你被夢魘住了,一直這樣不肯出來,魂魄不能歸於軀體,你會變成活死人的。”
他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是一個夢。”
我奇道:“你知道?那你還不出來?”
他眼裏閃過片刻落寞:“不過貪圖那其中的幻境罷了。”
我有點兒惱:“那你真是...害苦我了!我和小鹿在外頭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
他斂了神色,挑眉笑道:“關心是真的關心,但是方才那幾個巴掌是怎麼回事?還有...”
我想著那幾個小雞啄米似的吻,臉突然紅得像熟透的爛番茄:“我我我,我是那個,為了...嗯...小鹿說要...那樣....”
“哎哎哎,先不說這個!”心慌意亂、亂七八糟地想要解釋,一想還不如迅速轉移話題,故一咬牙,問出了那個憋了很久的問題:
“那你...到底是不是晏安歌?”
他定了定,道:“我是,也不是。”
我不理解地眨眨眼。
他不再打趣我,而是正經解釋道:“那次逐日之戰過後,我從雎鳩掉下窮無涯,靈力受損,再加上我遲遲不願意相信清眸以身化弦,融化在了那九隻金烏變成的鬼火裏,便再也沒有辦法上來。後來,我終於被十二宮主撈起,遂也決定重新振作,去尋找清眸可能落下的靈元。”
他望著我,接著道:“我闖去天界翻了司命的靈譜,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輪回記載,天上沒有,地下沒有,人間也沒有。她的卷軸空空,隻有一句命運批注,顯現片刻,便消失了。”
我問:“什麼批注?”
他道:“取次花叢懶回顧。”他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去找了司命,他隻說,我會在繁花最盛的地方找到她。可我再問司命‘繁花最盛’作何解釋時,他說一句就是一句,作何解釋,全憑己心。於是我便上天入地的找,三百年又三百年,所有繁花盛開的地方,我都不放過。可終究,還是無果。”
我驚訝道:“你找了她三百年又三百年?”
“準確的說,是九百年零二十三年。”
他靠著蓯蓉山頂枯了的那顆老樹,緩身坐下道:“前三百年,我找遍九重天上瑤池瓊台三十六處紅,後三百年,我在地府那片屍骨堆砌的曼陀羅花旁日日靜候,又三百年,我找遍了人間一萬零八處最荼蘼的花海,這是最後一百年了,一千年之久,靈的壽元再長,也該有個期限,如若我再也找不到,便該是靈元俱滅了。”
聽著他講這些落寞的話,我心頭微疼:“可是,可是靈不都是壽元很長的麼?姝凝一千歲尚且是初長成的年紀,你怎麼會...”,頓了一頓,“靈元俱滅”四個字我說不出口。
他搖頭:“鶴靈是出了名的長壽,人形靈可不一樣,況且,我已經入過一次輪回了。”
“入過一次輪回?再投胎麼?”我俯身蹲下,定定將他望著。
他點頭道:“我花了大把的時間在找尋上,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來照看倉央,而那次逐日之戰中,我的手也因為錯將清眸的靈骨當弦器使出,而再也不能撫琴為劍。作為一個鎮守家族的靈,失去了他原本的攻擊力,那麼就等同於廢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