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幹嘛要跟你們一起洗澡?我怕你們臭到我,不行嗎?”
“我看你根本就是心虛!你根本就是女的!”
“我不是女的!!”
“你說你不是女的,那你把衣服裏的東西掏出來給大家看看!”
站在高台上的掌門俞北辰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如鷹隼一般,一躍躍到受禮弟子跟前,手持碎星杖,威嚴地望著孟離,冷冷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我我……”孟離手足無措,她之前一直都希望俞北辰能注意到自己,可如今真的注意了,她又覺得如芒在背,恐懼潮水般地朝自己襲來。
“少微?”俞北辰嚴肅地看向葉玦。
葉玦鐵青著臉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俞北辰,隻是靜靜地望著孟離。他目中深不見底,讓人一看仿佛就要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之前不是沒有懷疑過孟離的性別。
孟離不管夏天多熱都從不脫掉外衣,也從來不跟師兄弟們一起洗澡。言談舉止雖與男子無異,但那一雙杏眼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桃花般的羞澀。
而且他偶爾還會在孟離那崇拜的目光中,感到內心一動。
怎麼會對男子有這種感覺呢?他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斷袖。
隻是他十分可憐孟離的淒慘身世,再加上孟離天資聰慧,便十分偏愛孟離,不願想些有的沒的。
他寧願相信,孟離隻是生活習慣奇怪了一點,但身份一定是個男孩子。
一定是男孩子的。
可是現在,他卻動搖了、潰敗了,往日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些如山的鐵證就擺在眼前,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隻有他自己。
孟離抬頭去看葉玦,那雙美目裏流淌著乞求和悲痛。她一下子跪在地上,拉著葉玦的衣角,聲音顫抖:“師尊……我……”
葉玦心頭一震。
阿離是在哭嗎?他從來沒有哭過的,斷骨裂筋都不曾哭過的。
“你……真的是女子?”葉玦的聲音也有些不穩。
“師尊……”孟離拉過葉玦的衣袖,把臉深深埋進那柔軟的星辰裏,聲音細若蚊蠅,“對不起……”
葉玦感到眼前一黑,腳下不穩,隱隱向後退了一步。他還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是真的,原來,是真的。
“通”的一聲,俞北辰將碎星杖狠狠戳向地麵:“混賬!我靈曜峰百年清名,從不收汙穢女子,你竟敢女扮男裝,偷師學法!把我靈曜峰當成什麼地方?”
他聲音隆隆,仿佛從大地裏崩裂而出,震得孟離心神俱顫。
“掌門……我……”孟離張著嘴巴發不出聲音,然後又看向葉玦,“師尊……對不起!對不起!師尊!!”
葉玦牙關緊咬,緩緩閉上眼睛:“別叫我師尊。”
“啊……”孟離渾身一僵,驚恐地望著葉玦,“師尊!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葉玦猛地把衣袖從孟離的手中抽出:“你別叫我師尊!我沒有你這個騙子徒弟!”
“師尊!!!”孟離突然縱聲大哭,撕心裂肺,“師尊!對不起!我學攻法,隻是不想受欺負!我不是真的想騙你的!!”
俞北辰抬頭望著血紅得蒼涼的天空:“欺上瞞下,隱匿身份,騙師騙藝,不知羞恥!少微,你知道該怎麼做。”
葉玦顫抖著呼出一口氣:“你走吧。”
孟離僵直地瞪著雙眼,臉上的震驚和絕望令人心疼:“師尊,你趕我走?”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我徒弟,我也不再是你師父。”
旁觀了半天的俞開陽有些於心不忍,他低聲對俞北辰道:“掌門師兄……”
“嗯?”俞北辰聲音威嚴,不容置疑。俞開陽隻得又匿了下去。
孟離呆呆地望著葉玦的側臉,那神仙一般的盛世容顏,卻冷得如同徹骨寒冰。
良久,她緩緩站起身,笑了。
“好,我走便走了。多謝葉長老這七年來的教導之恩。”她笑容凶狠,像是羊皮蛻下的野狼,“隻是這弱冠之禮還未結束,我的姓字還沒人給我取呢。”
她歎了一口氣,眼中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盡是無盡的悲涼。
“阿離……阿離……嗬,你們看我這個名字,注定是沒人要的野孩子,這七年的情深義重,不過是一場戲,一場夢。”
她笑望著葉玦,眼神是完全陌生的,仿佛看著的是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人。
“剛剛葉長老還沒來得及給我賜姓,我也不知道您到底要賜給我什麼姓。那我就姓孟吧,夢裏看花終似幻,你我從此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四個字從孟離的嘴裏說出來,葉玦感到心如刀割,但他麵上依舊冰冷,顯得漠然又無情。
“取個什麼字呢?”孟離笑著,落魄而神傷,“葉少微,你說我給自己取個什麼字呢?”
“放肆!”俞北辰又猛地一敲碎星杖,“字皆師父賜徒弟,哪有自己給自己取字的道理?更何況你隻是一介女流,有什麼資格取字?”
“我偏要取!而且我還要取個厲害的!”孟離玩味地看著葉玦身上的太微垣星圖,“既然你葉少微是太微垣的一位星官,那我就要取個紫微垣的星官,壓你一頭。”
“混賬!你竟敢欺師滅祖!”俞北辰氣得胡子亂顫。
“嗬?不是說沒我這個徒弟了麼?那我欺的哪門子師啊?”孟離輕蔑地笑著,原地轉了個圈,忽然立定,“哎!玄戈!孟玄戈!玄戈為槍,無人可擋。我以後要成為戰無不勝的女武將,我要自創門派,把靈曜峰你們這群老古板都比下去!”
“混賬!混賬!你這混賬趕快給我離開靈曜峰!”
俞北辰怒不可遏,碎星杖在他手中猛地騰起一股藍色的烈焰,瞻星台上頓時掀起一陣狂風,吹得幾個剛弱冠的弟子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