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在這講還真是應景,就是聽著這麼瘮得慌呢。

“嘿嘿,這位大哥,”孟離搓搓鼻頭,“我一個人走就行,不用麻煩你。我腿腳慢,走不快,別誤了您投胎……”

小矮子卻無所謂似的擺擺手:“嗐,說的什麼傻話,剛還以為你是個機靈的呢。咱們都成鬼啦,哪還有什麼腿腳快慢,就算你生前是個瘸子,現在走路都跟帶風似的。快走吧。”

“……”

孟離扶了扶額角,回頭又看了一眼轟鳴的瀑布,想起上次來時,自己還漂浮在那上麵,看見了孟婆,被一杆子勾上了岸,還收了人家一份大禮。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回來回禮了。

真是出來混,遲早要還啊。

“你傻站在那幹什麼呢?還不快走?我來的時候聽人說,那鬼門關每天進去的鬼都是有數的。這一撥進不去,你就得等下一撥了。”小矮子有些著急地尖叫道。

孟離一驚,連聲應道:“來了來了來了!”

魂魄們鬆鬆散散地往鬼門關的方向走著,臉上的神情都很迷茫。有幾個吵嚷的,顯然還無法接受自己已經死了這個事實,甚至想要原路回去,都被巡邏的陰差給逮回來了。

孟離發現,來了這裏的人,似乎都穿著同樣的衣服,都是一身半灰不白的短打。陰差們卻穿著漆黑的長袍,手裏拿著長棍,一副看誰不聽話就要給誰一棍的架勢。

原來這裏是靠衣服區別身份的,管人的穿高級衣服,被人管的穿便宜衣服,真是鬼也分三六九等啊。

她看著周圍新來的魂魄,想到有些人肯定生前綾羅綢緞、瑪瑙寶石,什麼值錢就往身上堆什麼,死了的壽衣也恨不得都拿金子做,就指望能帶個一星半點兒,跟鬼們比個高低貴賤。

可他們都沒想到,天下所有的人死了都一樣,在陰間一視同仁。活著的時候拚命搜刮,死了卻一樣也帶不走。

真是諷刺。

孟離跟著小矮子,盡量壓低身形,臉上也盡量裝出一副迷茫的樣子來。

她偷偷打量著來時的路,數著一路上一共有多少個陰差,思考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得怎麼避開這些陰差的視線。

走著走著,魂魄們漸漸排成一隊,來到了鬼門關的關口。

在孟離的想象中,鬼門關應該是個大城樓一樣的大門,有兩個高大威武的鬼將鎮守,不得隨意進出。上麵說不定還要貼幾張大鎮鬼符,防止鬼魂造反逃竄。

但她又一想,不對啊,鎮鬼符是人用來壓鬼的東西,不是鬼用來壓鬼的,那就應該在門樓頂上放幾門大炮才對。

然而等走近了,她才發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這鬼門關名不副實,什麼門、什麼關,啥都沒有,就隻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旗子,上麵寫著“鬼門關”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一條羊腸小道向後延伸開去,看不見頭,遠處灰蒙蒙的,讓人總感覺看著不那麼踏實。

旗杆旁邊支了一張小桌,一個臉皺巴巴的小鬼坐在桌旁,穿著一件幾乎能把他兜起來的黑袍子。

他麵前攤著個本子,嘴裏叼著根筆,瘦如柴的爪子托著下巴,目無表情地問過來的魂魄問題。

孟離心道,這也太寒酸了吧,還鬼門關呢,連個關門的都沒有,跟武鬆打虎那個景陽岡差不多。

小鬼眼皮不抬,扯著公鴨嗓似的鬼腔調,七扭八拐地叫道:“下一個,姓名。”

一個魂魄茫然上前,看著小鬼麵前的本子:“李二愣。”

“多大了?”

“三十五。”

“男的女的?”

“男的。”

“生前幹什麼的?”

“種田的。”

“怎麼死的?”

“額……飲驢的時候,被驢啃了腦袋。”

孟離差點笑出聲。

這得多衰啊,被驢啃了腦袋也能死,還不如說被驢踢了呢。

她偷偷地抿著嘴,用餘光看見周圍的魂魄都神情木然,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個什麼好笑的死法,像是各懷心思的樣子,反而是自己顯得有些突兀了,便趕緊收了表情,埋頭往前走。

小鬼麵無表情,又叫道:“下一個,姓名。”

一個魂魄上前,似乎有些不甘心:“劉大寶。”

“多大了?”

“七歲。”

“男的女的?”

“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