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不禁暗自鼓掌。
月老不光是個情種,還是個撩妹高手啊,牛B。
“是我唐突了,姑娘,對不住。”月老見孟婆不理會自己,目光黯淡下來,“我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他轉身要走,孟婆卻抬手喚了一聲。
“你,是想讓我做你的妻子嗎?”
月老的眼睛重新亮了起來,卻又好像難為情似的,兩隻手不自覺地搓弄著袍子邊兒。
“你我初初相識……我方才那話……哎,我也不知為何,一見你,我就……”
孟婆卻笑了,雙眸瑩瑩有光:“你看見那座橋了嗎?”
月老看看奈何橋,點了點頭。
“你走到那橋的盡頭,再走回來,我就答應做你妻子。”
“真的?”月老欣喜若狂,臉上的褶子都快撐平了,“姑娘此話當真?不騙人?”
“不騙人。”
“好!好!”
月老手掌搓著拳頭,想也不想便朝橋上走去。寬大的袍子沿著橋的台階垂下,如同逆行的紅色瀑布。
他走得虎虎生風,雖然背已駝了,卻有說不出的氣勢,仿佛天下都在他手上。即使前方艱險,他仍渾然不怕。
奈何橋的那一頭隱在霧氣之中,像一堵柔軟的牆。
走到橋心,他回頭朝孟婆一笑,隨後,一低頭走入了牆中。
良久,孟離看看孟婆眼底的水光,又看看那不知是凝滯還是流動的霧氣,忍不住道:“橋那邊……他……”
“他投胎去了。”孟婆平靜地說道,“他將投到一個獵戶家,成為一個獵人。”
孟離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還是嚇了一跳。
“啊?你居然送他去投胎了?可你剛才還……”
“我對他的恨,不過是執念。有些事,自己琢磨著、琢磨著,就麵目全非了。”
“……那你,不恨他了?”
“累了,不想恨了,也不該恨的。”孟婆走上橋頭,撿起月老沒能帶走的拐杖,“其實,我在這地府呆了這許多的日子,也聽了許多的傳言。”
“什麼傳言?”
孟婆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自顧自似的,陷入了沉思:“也許,它們不是傳言,隻是我更願意相信它們是傳言。人呐,都是更願意相信,不好的東西才是真的。”
孟離沒明白她在說些什麼,隻覺得她這一趟地府n日遊,遇見的全是哲學家。
“可我一個人在這呆著,總要有個惦記的,不然,這神就渙散了。”
孟婆拿著拐杖,扶著欄杆,一步一步地走了下來。
孟離看著她,感覺就這一瞬,她似乎蒼老了很多。
“恨比思念來得容易,壞的比好的記得更深。”孟婆扶著桌子坐下,手裏把玩著月老剛剛喝過的小碗,“凡間苦,讓他去遭一遭吧。嗬,可又哪裏是不苦的呢。”
這話聽著不像個疑問句,孟離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便咂咂嘴,看著霧氣歎道:“真投胎去了啊……哎呦,想不到這老頭好不容易從凡人熬成了神仙,過了幾萬年逍遙日子,又變回凡人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你不是他,怎知他逍遙。”孟婆望著霧氣出神,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孟離不想再接她“子非魚,安知魚之樂”這玄學的茬,她更關心孟婆打算怎麼處置自己。
“咳咳,孟婆……”她小心翼翼地,生怕打破孟婆此刻難得的平靜,“你還打算把我煉成那個什麼混蛋嗎……”
“你走吧,我心願已了,要你也是無用。”
“走……?”孟離看看橋那邊的霧氣,訕笑一聲,“投胎啊?我不去……”
孟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如空穀幽潭,方才的暴烈與凶戾全然不知所蹤。
“我知你此行目的,也知你凡間事未了,讓你現在去投胎,你定是不願的。”
她回頭看著來時路:“陰曹地府,各司其職。世間萬物,輪回因果。你從該來的地方來,便往該去的地方去。”
“……?”
孟離聽得雲裏霧裏,順著孟婆的目光看去,隻見來路那邊的天色依然墨青,同這一邊的暗紅互不相融,在天上形成一條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