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素材艙,朝徑直走向門口處,平肩正背臂如抱鼓,端麵證實館長,左手壓右手,俯身深躬。
“敝人不才,得館長照拂,方能完成陳師傅轉托的貢做。”
見如此禮節,館長有些猝不及防,忙不迭的問道,“你這是,準備離開?”
“是也,在下告辭。”
“且慢!”館長打手一揮,連忙阻擋朝的行進方向。礙於對方全身上下皆是國寶,未能上手拉拽。
“閣下能親臨此地是整個曆史博物館的榮幸,焉能做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這等劣舉。而且陳師傅眼下正在地下文物修複室做指導,不如稍候片刻,等他一同離開。”
他當然是希望能多留些時候。博物館內還有許多古物沒來及觀摩,那都是曆經兩千餘年仍舊留存下來的“同伴”。何況這次回去,何時能再離開俑坑不知是何時。
隻是……
見朝有些猶豫,館長舉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啊,八點半,正是道路擁堵的時段,地上地下都是人。”
看似不經意,卻戳中朝的心。想起在鐵盒子裏的奇遇,不禁感到頭痛。當時不服氣要和陳師傅的兒子打賭說可以獨自一人到達目的地的是他。最後搞得亂七八糟,隻能等著陳師傅親自來救的也是他。
抬起手臂看著與眾不同的裝扮和膚色,那是他引以為豪的存在,可是不得不承認,也是會被萬眾矚目的存在。
每個時代都有它獨特的脈搏,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融入的。
“好,一切聽從您的安排。”
館長不知是那句話觸碰到朝的雷點,從他的語氣中感受不到一絲開心,而是落寞孤寂。
“工作內容已經結束,但是錄製的節目還在繼續,今日不如和台下那些人一樣,做一回觀眾。”
觀眾、遊客……朝拜者。這些詞屢次從陳師傅口中傳出,讓他感到熟悉。
牆壁上的巨型屏幕內依舊播放畫麵,現在正在放映的是一段與秦俑有關的前世今生。由當代人身著秦時服裝表演,再現昔日情景。
“我這條命是他的,所以我要立下軍功,讓他的兒子繼承所有……”
“這些年死掉太多人,他們是誰又會有人記住。把黃土重新塑成人,或許是如今唯一能做的。”
兩位演員表演的十分投入,場下許多觀眾已經淚眼朦朧。關於秦俑的來曆,眾說紛紜。但是以這樣的形式展現在當事者麵前時,又是另一種感受。
“人生於土,死歸於土……”朝看著屏幕上滾動的文字念出了聲。
看到這裏,心中頓生感慨。“八千秦俑就如同戰死沙場的殘骸,不配擁有姓名。而我…我的名字其實是阿父留下的唯一信息,後世卻不曾知曉……”
正當沮喪時,畫麵裏傳來鏗鏘有力的聲音——
“秦俑雖無名,但千人千麵。他們以血肉之軀安天下,護萬裏河山。豈約無名?河山即名。”
出生至今,著實體驗了一把笑中帶淚,原來眼淚是有溫度的。朝依舊保持正身平視、兩手相合的站姿,恭敬而肅穆。
正在此時,有一串鈴音響起。
“喂,陳師傅?嗯…嗯好,稍候與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