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長放下手機走到朝的跟前,“陳師傅托我轉達,等會能見到熟人。”
“熟人?”
朝感到莫名,此二字對他來說有些諷刺。思來想去,最熟莫不過八千秦俑,但是根據俑坑分布,真正稱得上“熟識”的也不過前後左右。而且還有個前提,都得出自阿父。
對此,他不知該作何回應。但既然是陳師傅開口,耐心期待便是。
此時,屏幕那邊傳來一個問題,“八千秦俑,為何隻有跪射勇士傭脫穎而出,成為代表?”
“敝人也想知道……”
正當朝在自豪和羞澀之間舉棋不定時,畫麵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師傅?”
畫麵中的男子,大約三十上下,土黃色的皮膚、平頭、戴著眼鏡,正是朝口中的趙師傅。聽著他的聲音,不斷切換俑坑內的景象。
“我的世界就是在博物館裏頭,我能見到的,能想到的都是兵馬俑。我覺得我很幸運,擁有世界上最棒的工作。”
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一個寂靜的冬日,陽光熹微,從館頂的窗戶灑在他的身上。
漫長的兩千年中,這是第一次感受到陽光的溫暖。身著裝輕便的男子,舉著黑色的家夥穿梭在立足的坑道之間。
“哢嚓——哢嚓——”
“哢嚓——哢嚓——”
這樣的聲音,仿佛聽了上千次、上萬次。陌生,卻熟悉。
不知如此度過多少日夜,某個陽光最好的中午,男子終於出現在朝的麵前。
他依舊舉著不知何物的黑家夥,手很快的連按幾下,隨機又發出熟悉的聲響。
以前也是這樣,響過幾聲後,便會換個地方再次重複。
然而這一次,他停留的時間似乎太久。
“哎?!”對方一聲驚歎後,忽然屏氣凝神,瞳孔驟然收縮。
如此氛圍,搞得朝的心髒也跟著漏跳了一拍。
呼氣——
吸氣——
男子情不自禁的又湊近了些,“你……是在呼吸?我好像感覺到你在呼吸!”
記憶結束,目光跳轉屏幕。朝看著站在舞台中心的男子,雙目有光,赤城猶如處子。
“在那一刻,透過鏡頭看到他的眼睛時……我感覺到了呼吸。”
“在那一刻,站在我麵前的不再單純是陶俑,而是祖先。”
這時屏幕仍有小字滾動,“絕美,簡直是跨越千年的對話!”
即便隔著屏幕,朝仍舊能感覺到趙師傅的熱忱。尤其是在他再度說起這句話,“我覺得我擁有全世界最棒的工作。”
“爺,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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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若是身死,必化為日月、草木伴你左右,不再離去。工匠朝將對父親的思念捏做陶俑現在的模樣,又以刻字的形式,陪伴著兩千餘載在地下長眠的朝。
你的蘇醒,不僅繼承創造者的生命,還包含著他父親的殷殷期望。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感受繁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