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徹《陽關》淚未幹,功名餘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一一辛棄疾
霍震山右臂肩骨骨裂,一條右臂已自廢了,眼見白衣女子掌至麵門,卻是無力抵擋,隻得閉目待斃。
薛如意心下大急,急呼一聲:″震山!"強忍臂間疼痛,操起一對鴛鴦刀,著地滾將過來,揮刀便砍。
她號稱″萬裏飄風",輕身功夫著實了得,情急之下,身法快異,更是可見一斑。白衣女子掌離霍震山麵門″眉心"要穴尚有數寸時,她的鴛鴦刀已至,逕直削向白衣女子手臂。
這一下變起俄傾,白衣女子若不撤掌回救,縱能將霍震山立斃掌下,也勢必難逃斷臂之厄。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豈願就此枉送一隻手臂?當下不及細想,便即飄身退了開去。
薛如意一刀落空,便不追趕,收刀扶住丈夫,顫聲道:"震山,怎麼啦?"伸手一探吳天豪鼻息,但覺氣若遊絲,已無生還之望,忍不住悲忿難抑,怒聲斥道:"想不到姑娘年紀輕輕,下手卻如此心狠毒辣?想我震遠鏢局何時曾開罪過尊駕?你卻口口聲聲要滅我滿門!"
白衣女子長嘯一聲,其音淒厲,在夜空中久久回旋,厲聲道:″霍老賊負心薄幸,死有餘辜,怨得誰來?"
語音未絕,又是"呼、呼"兩掌攻出,一掌直取霍震山,一掌逕奔薛如意。
薛如意聽得白衣女子說"霍老賊負心薄幸",深知必是丈夫昔年風流成性所欠下的又一情債。但瞧白衣女子身形體態最多不過二十來歲,與女兒霍玉萍亦大不了多少,怎就和丈夫扯上了幹係?難道霍震山與自己結婚以後,仍然在背地裏拈花惹草?想到這兒,禁不住醋意上升,狠狠地瞪了霍震山一眼,心道:″自己惹下的風流債,如今卻要累及鏢局上下,真是其情可誅,可恨之極。"
她心內恨意已生,麵色刹那間變得陰晴不定,右手反手一刀揮出,劈向白衣女子來掌,順勢站起身來,左手屈臂在霍震山胸前用力一撞,將猝不及防的霍震山身子撞得倒飛數尺,口中喝道:″他自負心薄幸,縱是該死,也輪不到外人動手。"言下之意,是說霍震山就算為情而死,亦隻能死在她薛如意刀下,絕不容許旁人動得他分毫。
白衣女子"哼"了一聲,冷笑道:"那就試試!"口中說著,手上絲毫不緩,不避反進,展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來奪薛如意手中鴛鴦雙刀。
薛如意心知久鬥下去,自己縱有雙刀,也是必敗無疑,倒不如以快打快,或許能瞅準空襠,一擊險勝。這樣想著,手中雙刀連揮,將平生所學″潑風鴛鴦刀法"使將出來。霎時間,但見寒光閃閃,刀光與月光交相輝映,猶如兩團銀球來回滾動,發出″嗚嗚"聲響,刀風過處,震得院中桃李落紅紛紛。
白衣女子″咦"了一聲,想是沒料到薛如意鴛鴦雙刀居然如此精妙絕倫,一時間反倒連連受製,目不暇接,空有一身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竟然無從施展。
薛如意見白衣女子果然被自己的一通快刀懾住了,心下暗喜,因惱她出手陰狠,刀下便不容情,雙刀一緊,更是將″潑風鴛鴦刀法"施展得淋漓盡致,一招快似一招,刀刀不離對方要害,直恨不得一刀便將之劈為兩半。
白衣女子初時因薛如意刀法奇快,瞧不清來龍去脈,躲閃之時難免顯得手忙腳亂,但到得三、五十招一過,便漸漸瞧出了其中端倪。當即身形一變,繞場疾走,居然也是越走越快,身法怪異絕倫。到得後來,隻見她身形飄怱不定,形如跳丸,瞻之在前,忽掩在後。任她薛如意刀法再快,也是難拈其衣角半分。
薛如意心裏又驚又懼,所使快刀已失去了實際意義。過不多久,豆大的汗珠便從她的額際涔了出來。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隻聽白衣女子輕呼了一聲,身影霎怱不見。薛如意驚疑間,突覺腰間奇痛,"腎俞穴"已給對方點中。緊跟著白衣少女掌影起處,一掌牢牢實實印在她的前胸之上。
薛如意眼前一黑,胸內氣血翻湧,″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翻身跌出數米,手中兩柄鴛鴦刀斜飛出去,遠遠地掉落在院中石砌的地麵上,發出"咣當、咣當"的兩聲脆響。
霍玉萍驚呼一聲,急步奔出,扶起薛如意,焦急地問道:"娘……娘,您沒事吧?"口中說著,眼中已是淚如雨下。
陸並將三師兄李福林扶至一旁坐好,來到師娘身邊,顫聲道:"師娘……"
薛如意睜開雙眼,隻覺胸間劇痛無比。白衣女子這一掌雖然未用″化骨綿掌"之功,然而卻用純陽內力震斷了她的心脈。她知道自己傷得不輕,恐命不能久持,拿眼瞅瞅女兒,又瞅瞅陸並,強忍著傷痛,斷斷續續地道:″萍兒……娘……娘怕是不……不行了……你要好……好好……活著,往後……往後爹娘……不在了……你要……要聽並兒……的話……再不能……不能任……任性耍……耍大……大小姐……脾……脾氣了……"停了一停,又道:"並兒……師父師娘平……平日待……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