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手偕老
滿目的紅色,珠寶珍珠,鳳冠霞披,奢華的讓人瞠目結舌。
幾個丫頭圍著她不停的為她擦脂抹粉,梳繁重的發式,戴上沉重的鳳冠,身上是繁雜貴重的喜服。
鳳冠是她的珠寶行所做,用了幾十顆南海珍珠,個個圓潤碩大,沒有絲毫雜質。
她不禁納悶顰兒的夫家到底是何方神聖,這番財大氣粗,有名的商賈她都認識,卻也沒有聽說有這號人物。
周圍丫鬟婆子們忙得團團轉,一個勁地誇讚顰兒姑娘多麼漂亮,她不由好笑的笑起來。
顰兒這回隻怕早已逃之夭夭,不見人影,讓她們任意擺布的可不是她柳子矜麼?
她已經四年沒有穿女裝了,每每束胸都覺得難受,今日不但穿回了女裝,卻還做了次新娘,可是,她心愛的人就要迎娶別人,她卻同樣穿上喜服出嫁,代嫁而已,卻也覺得滑稽可笑。
銅鏡中,一身大紅喜服的她多了幾分豔麗妖異,蒼白的臉色被喜慶得胭脂蓋住,紅潤如櫻。
她癡癡的撫上自己的臉,想著,他若是看到她這個樣子,會是怎樣一種神情。
混亂中,聽到身後沉穩的腳步,隱約似是君叔,忙扯過蓋頭蓋在頭上,那人走過來,聲音低沉磁性,帶著幾分欣喜和欣慰,歎道:“丫頭長大了,要做人家新娘子了,你娘若在這裏,也會替你高興的,為父相信他會好好待你,他若欺負你,你便和為父說,為父替你教訓他……”
聽著君叔發自肺腑的訴說,她一時竟真的以為自己便是出嫁那人,心中竟是酸澀不已,他是她的親生父親阿,她突然想掀開蓋頭問問他,他可知道她這個女兒的存在麼,他可想過他的大女兒還未出嫁,可想過為她找個良人麼?
袖中的指緊緊攥住袖口,心一橫,她幾乎要掀開蓋頭,這時,外麵卻傳來一陣鞭炮聲,君雲寒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纖細的肩膀,一個媒婆塞到她手中一個大紅的蘋果,她怔怔的聽著那沉穩的腳步聲遠去,接著身體被擁簇著出了屋子,心裏空落落的,無所依托。
被扶著上了轎子,顛簸半晌這才停了轎子。
被媒婆扶出轎子,臉前的蓋頭隻看得到半塊地麵和裙角,身上悶熱得難受,沒有半絲出嫁的喜悅,隻盼著早早結束,解脫了去。
正胡思亂想著,一隻大掌突牽過她的手,她正要掙脫,那手溫涼修長,有力地將她攥住,執拗的不肯鬆開。
她覺得熟悉,另一隻手中還拿著蘋果,無處探尋,從蓋頭下看去,隻看得到紅色的靴麵,沉穩的走在路上,光亮的陽光照在上麵,豔麗非常。
周圍一陣吵鬧聲,亂哄哄的一片。
前方放著一個火盆,燒得紅紅的木炭吞吐著火焰,冒出徐徐煙火。
這才知道是要邁火盆的,她透過蓋頭僅有的視線範圍看過去,吸了口氣,正準備邁,手中的蘋果卻被那大掌奪了去交給身後的人,她下意識的抬頭,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卻騰空而起,那人將她橫抱起來,自己大步邁過火盆,周圍傳來一陣叫好聲。
雙臂緊緊攀住他的脖頸,許是她的動作讓他覺得很好笑,竟低低笑起來,胸腔微微震動,悶悶的傳到耳裏,子矜的臉竟莫名其妙的緋紅一片。
有一刹那,她幾乎以為那人便是安王,他身上潤竹般的味道,他笑得聲音都與他出奇的相似,這個想法隨即被她自嘲的否認,她的那個他,也許也在迎接他的新娘子吧。
心中又是一痛,她吸了口氣,及時調整心情,覺得這人倒也不拘小節,顰兒嫁了他,說不定也能得到幸福呢!
那人走得沉穩,穿過層層門廊到了大廳,才將她放下,腳下是藤編的蒲團,一圈一圈繞向中央,仿佛無聲的情緣。
聽到“一拜天地”時,她有些茫然,聽得身旁的人已經跪下,她遲疑著,不知所措。
拜了天地便有了夫妻情份,她不是顰兒,年少無知,婚姻大事可以當作兒戲,想逃就逃,想替就替,可以不負責的走掉,一如曾經得自己,事經四年,她才懂得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解決,肩上的擔子不是說扔就扔的。
衣角被拉了一下,她回過神低頭看去,一個小小的身體站在她身旁,歪著頭向上望她。
那個小男孩穿這一身紅袍,長著一雙靈動的眼眸,俊眉拽拽的挑著,對著她調皮的眨眼。
子矜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萬萬沒有想到冷漾會出現在這裏。
“新娘子,拜天地了!”
冷漾仰著頭避開她吃驚責備的眼神,向遠處邁了一步,笑嘻嘻的提醒著,全然不顧蓋頭下子矜咬牙切齒的神情。
子矜突然有種被兒子賣了的感覺,事到如今,硬著頭皮行完了禮,待聽到喊“送入洞房”時這才鬆了口氣。
胳膊被丫鬟架住,子矜無奈的笑,走了幾步身旁的丫鬟們卻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她一時詫異,手卻被牽住,修長有力的指緊緊圈住她的,仿佛一種誓言。
這新郎似是和新娘極為熟念,幾次親密的牽對方的手,雖然兩人已經拜過天地,可據子矜所知兩人,顰兒和新郎是第一次見麵,這人難道是個道貌岸然的花花公子不成?
突然有些佩服自己,禁不住覺得好笑,抽了抽自己的手,那人卻攥的越緊,隱隱的有些不耐煩,索性住了步子與他僵持在那裏。
那人又低低笑起來,擺出投降的動作,果真鬆了她,卻攬著她的肩將她帶進了新房。
按理應該先挑了蓋頭,那人也不著急,悄聲吩咐屋內侍奉的媒婆下去,站在不遠處怔怔望她。
子矜規規矩矩的坐在床沿,總覺那人的目光灼熱的投在她身上,蹙著眉緊張得捏住袖口,裏麵有顰兒不放心為她準備的防身物件,一把小小的刀子,以顰兒得話說,便是他若動你,你便閹了他,記得顰兒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一幅惡狠狠的樣子,她不懂,難道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成,抿了抿唇笑起來,那人的目光卻依然盯在蓋頭上,斂了斂神,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半晌,屋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聲音越行越遠,接著門“吱呀”一聲關上,卻原是出去了。
子矜鬆了口氣,抬手將那蓋頭揭下來隨手扔在一旁,房內布置得頗為講究,紅燭跳躍,金黃的喜字在燈光下發出眩目光暈,桌上瓜果齊全,一擱白玉酒壺靜靜而立,上麵也是貼著雙喜字。
原本計劃將新郎灌醉了偷偷溜走,子矜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聽了聽門外動靜,隱約覺得有人走過,皺了皺眉,又乖乖的回到床上,等的有些無奈。
府裏高朋滿座,穿著新郎喜服的安王透過雕花的門廊望過去,喜慶的新房裏,新娘子蹙眉而坐,滿臉的不耐煩,經過雕飾的臉卻多了幾分俏皮,豔麗的讓人心動。
搖了搖頭,無奈的笑起來,端著酒杯去敬酒,小小的冷漾跟在他身後,穿梭於客人之間,有樣學樣,還頗像那麼回事。
角落裏,桌上的酒滿了一杯又一杯,透明的液體肆意的晃出來,濺濕了黑色的衣。
俊秀的臉陰蠡沉悶,神情也像極了黑色的外袍,仿佛陰鬱的雲朵,難以散開。
身旁的祿王看不下去,一手按住酒壺,皺眉勸道:“四哥,別喝了!”
烈王不耐煩地甩開他,舉起酒杯狠狠地灌進去,辛辣的味道漲滿了喉嚨,卻依然難以平複心中濃濃的失落和悲哀。他覺得還不夠,直接拿起酒壺灌起來,酒順著唇角流下脖頸,打濕了胸前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