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管家遣人將飯菜擺上了大廳的飯桌,坐在大廳兩側的少爺和小姐卻是一動不動,甚至一言不發。氣氛比外麵的夜色還要沉,葉管家哀哀地歎了口氣,這是怎麼的了?
桌上精致的飯菜不斷冒著熱氣,隨著時間的流逝卻是越來越涼,葉管家在旁甚至要跺起腳來,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幹脆走到門口去盼葉平生回來,可是他又怎知自己盼來的是一場歡喜還是一場災難呢?
直到飯桌上的菜全然沒了熱氣,葉平生才帶了一身的霧氣回來,葉管家歡歡喜喜地接過他手中的文件。他一進門便感覺到氣氛不對,兒子女兒都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漠。又看了看飯桌上沒人動過的飯菜。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葉管家,“阿福,這是怎麼了?”
葉管家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葉平生隻好直接問當事人,“你們這是怎麼了?不用等我開飯,我已經吃過了。還是又鬧什麼別扭了?兩兄妹,如果有什麼事,嘉文你讓一下妹妹就行了。別坐著了,過去吃飯。”
首先站起來的是葉嘉薇,走的方向卻與飯桌相反,葉平生忽然覺得這個女兒對他是帶著恨意一步步走來的。葉嘉文也覺得不妥,連忙站了起來,上前幾步拉住了她,“嘉薇,有話好好說。”
葉嘉薇用力一把甩開了他,就像,覺得他很髒一樣……葉嘉文嘴角的笑十分苦澀,從小到大,這是嘉薇第一次對他以這樣的態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嘉薇一步一步,直到站定了在葉平生麵前,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是口口聲聲說希望她幸福的父親。
“阿爹,您可還記得祁玉?”葉嘉薇這話音一落,葉平生的身子猛烈地震了一下,在場所有都看得一清二楚。葉嘉薇忽然心如死灰。
葉平生臉上已經開始有著溝壑般的皺紋,兩鬢的發根也開始斑白,麵容看起來還十分的慈祥和藹。可是誰會想到他也曾有那麼猙獰的一麵,她也希望她想錯了,單單是自己帶著惡意去揣測,他並沒有那一麵。但是他這樣的反應,讓她如何相信祁玉一事與他無關?!
葉嘉文聽她提起祁玉,頓覺大事不好,莫非她知道了當年的前因後果?“嘉薇,你……”
“阿爹,你記不記得?”葉嘉薇打斷了葉嘉文的話,一心一意想要得到葉平生的一個答案。
葉平生雙眼一閉,他就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她會在今晚提起,便證明她知道了所有。葉平生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心裏就像老了十歲一般。其實當年將那個孩子埋下棺材的時候,他是後悔的,說為了女兒的幸福,生生扼殺了另外一條鮮活的生命。這幾年,他睡覺從來沒有安穩過,一閉上眼睛就是祁玉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那孩子幾乎被燒成了一塊炭,可是那雙眸色極淡的眼睛卻是不肯閉上,一直一直盯著葉平生,盯到如今都不肯閉上。
“當然記得。”
葉嘉薇忽然不知內心深處那股悲哀源自何處,父親不是還沒有承認他做了那些事嗎?為什麼一聽到他說記得祁玉,她的心就一直往下沉……
“當年,是我親手埋的他。”葉平生極力控製住自己顫抖的聲線,“我帶著阿福,親手將他埋進了棺材裏。”
兩行眼淚從葉嘉薇黑白分明的大眼裏湧了出來,嘴上卻勾起奇怪的弧度,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您不是說他屍骨無存嗎?怎麼還有屍體給您埋葬呢?”
葉嘉文也吃了一驚,他知道的僅僅是當年父親想要設計祁玉,並不知道他要將他置之死地。難怪,難怪那天罰完嘉薇跪祠堂,在池塘邊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他一個人當壞人足矣。葉嘉文不知道的是更殘忍的事還在後麵。
“是,我欺瞞了你。”他終於承認了,欺瞞,就一句欺瞞便把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給扼殺了!
“想必這些年,您睡得沒一覺安穩吧?您將一個活生生的少年扔下不見天日的棺材裏,讓他一分一秒地等死……這種事,怎麼可能是人做得出來的呢?”葉嘉薇最後一句幾乎是叫喊出來的,喉嚨淬了火一般痛,可是心更痛啊,痛到快要沒有知覺了。
葉嘉文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腦海瞬間空白,怎麼可能?父親不是說隻讓他遠離嘉薇而已嗎?怎麼變成了殺人?!他看著眼前的葉平生,像是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