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鳳驚燕依然隻能冷眼看著,有些破例最多隻能針對一個人,若是有了第二個,鳳驚燕甚至連威信都不會再有了。
找到一種最舒服的姿勢在軟椅上坐著,鳳驚燕懶懶地側著腦袋,思索著剛才關於碧蓮的話。曾經對顧惜朝的輕視讓鳳驚燕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現在的鳳驚燕不可能還天真地將這個男人歸結為一個才華橫溢卻好不殺傷力的偏頗男子,即使他或許真的失憶了也是一樣。
他說:趙非離是一個多餘的人。
若是沒有他,一切便會變成原來的樣子。
若是沒有他,若是沒有他……
鳳驚燕深呼吸一口氣,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在胡思亂想,顧惜朝有這個能耐和手段。
“來人。”鳳驚燕開口喚了一聲,努力聞著身子站起來。
去聽外麵“嘭”的一聲,接著是一個侍衛急急忙忙跑進來十分慌亂的模樣:“將軍,碧蓮她昏倒了。”
鳳驚燕愣了愣,想著碧蓮蒼白的臉,自然心底湧起一陣糾結的感覺。
“罷了,扶她去客房休息,讓楚徹來給她看看。”鳳驚燕輕喃地開口,語氣裏帶著一股孕婦特有的艱難和不平穩,卻也沒有折掉她的威嚴。
“是,主子。”那侍衛連忙開口道一句。
碧蓮神色迷糊地被幾個侍衛扶著往客房的方向走去,鳳驚燕看著她的背影,又迅速地陷入思考之中。
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對於鳳驚燕來說幾乎是一種本能,即使她現在很容易疲憊,很容易全身失去力氣,腦子也好似不受控製一般的,開始思考著關於趙非離的危機。
若是沒有猜錯,顧惜朝應該已經往叛軍那邊去了。
顧惜朝從來不在乎自己站在勢力的哪一邊,他隻在乎如何才能更快地達到目的。
“來人。”鳳驚燕這一聲叫喚顯得更加急促和響亮了,“拿筆墨來。”
“是。”
“拿紙墨來。”
“是。”
泛著暗黃的宣紙鋪在桌麵上,鳳驚燕安靜地坐著,俯身的動作不能太大,免得讓自己感覺腹中難受,然而,腦子裏卻不受控製地閃過那個噩夢。
鮮血從趙非離的額頭上流下……流下……
拿著筆的手居然顫抖了一下,鳳驚燕一麵埋怨自己懷孕之後果然不免虛弱,另一邊卻還是忍不住將這種感覺寫在紙上。
鳳驚燕自然不需要對趙非離有什麼隱瞞,至少關於這件事,卻是完全沒有必要。
困頓的感覺襲來,鳳驚燕於是放下筆,用手托著下巴微微思索了一陣。
腦子裏卻忽然出現顧惜朝俊秀傲然的身影,勾著嘴角,衝鳳驚燕淡然地笑著:“若是沒有他,一切都會恢複的。”
“……”
“我什麼都沒有忘記,燕兒,是你把自己最初的模樣忘記了。”顧惜朝拂袖間氣質卓然,袖風輕揚。
“……”
“我們一定可以回去的。”男人篤定,在鳳驚燕耳朵裏停著,隻覺得是一個笑話。
鳳驚燕想張開嘴冷漠地反駁什麼,到最後卻隻是發出一聲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冷哼聲。
“喂,燕燕,沒有我是不是覺得很無趣啊?”
“燕燕,快起來,我跟你將將楚凡哦,今天他和我說了很多話呢。”
“我一直覺得那小東西一點兒都不像我,今天卻發現了許多想象的地方。”
“燕燕,你快起來聽我說嘛。”
楚憐嘮嘮叨叨的聲音就好似一個巨大的魔咒,很容易就將鳳驚燕弄得太陽穴突突地疼,無奈隻能張開眼睛,端坐起來。
“嗯,你說。”鳳驚燕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濃鬱的沙啞的感覺。她現在的情緒有些糟糕,對鳳驚燕來說,沒有比“無力感”更加糟糕的東西。
若是之前,若是沒有這個孩子,鳳驚燕大可以策馬而去,與趙非離一起衝鋒陷陣,甚至可以讓那個男人躲在她身後。
這沒什麼,以前她也是這樣做的。
而現在,鳳驚燕除了將自己的懷疑和警告寫進書信裏,再加上一句“謹言慎行”之外,再沒有其他辦法。
這種無力感,讓鳳驚燕的情緒很糟糕。
楚憐本是嘮嘮叨叨地,滿臉興奮地要開始向鳳驚燕講述今天自己與兒子逗樂玩耍聊天的趣事,這會兒看到鳳驚燕的模樣,又忽然明白了發現了什麼一般:“喂,怎麼了?”
鳳驚燕並不回答,隨意地撇過去,開始朝桌子汴州的地圖看起來。若是沒有計算錯誤,趙非離的第一場戰將在這裏打響。
“哎呀……”楚憐有些曖昧地朝著鳳驚燕嘮叨著,嘴角的笑容也要藏不住了一般,“小離他才剛走呢,你就開始擔心他?”
鳳驚燕並不回答,隻是自顧自地將剛才寫好的文書疊起來,遞給一旁候著的侍衛。
“燕燕,有時候我覺得你操心太多了。”
“哦?”
楚憐輕歎了一口氣,顯得有些無奈的模樣:“男人沒那麼沒用,趙家的男人更是一個個都是長著獠牙的狼,我恨不得趙逸什麼時候完全廢掉躺在床上當木偶給我玩,可是這不可能。”
“……”
“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們趙家的男人都有力氣掀起滔天巨浪。”楚憐表情有些痛苦地糾結。
鳳驚燕居然覺得無法反駁。
“其實,現在……燕燕,你才是最脆弱的時候。”楚憐的眼神忽然變得澄淨起來,嚴肅認真地堆積在一起。
“你不但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孕婦。”
楚憐講的這個事實鳳驚燕全部知道,隻是並未曾刻意卻思索一般習慣性地忽略,又或者她鳳驚燕習慣強勢,習慣去承擔一切,忽然就這般被留在京城,留在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總顯得幾分怪異。
不過,正如楚憐說說,現在最脆弱的或許是她自己。
“選最好的飛鴿送去。”
“是。”侍衛得令應著。
鳳驚燕長長地吐一口氣,安然地做著。
楚憐抹去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坐在鳳驚燕身旁,將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開始把脈。
房間裏安靜的氣息卻帶著某種壓抑的感覺。
好一會兒,鳳驚燕都等得有些煩躁了,楚憐才甜甜地笑著:“放心,很好,不能再好了。”
“……”鳳驚燕聽著。
楚憐就開始自負地吹噓起來:“有我在,會更好起來。”
鳳驚燕點頭。
少了趙非離讀兵書讓自己入睡,鳳驚燕最開始的夜晚過得並不舒服,一個習慣養成並不容易,想要糾正卻是難上加難。
幸而,楚憐總在耳畔叨叨著,叨叨著,全部是關於楚凡的,也算是給鳳驚燕增加了些樂趣。
日子一天天過著,鳳驚燕的情緒還算平穩,臨近臨產的日子還剩下大約一個月。
“報……”
旁邊的侍女正要勺子勺起米粥,鳳驚燕懶懶地接過來,這會兒聽了聲音,立刻睜開眼睛朝著他們淡漠開口:“說。”
“非離公子的書信到。”
鳳驚燕努力壓住自己急迫的情緒,平緩地伸手開口:“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