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黃魚巷都知道馬煞，那個個子很高，但是很瘦，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營養不良發感覺，像水裏一種叫狗咬人的魚，這種魚細細長沒有肉，不值錢，還會咬人，一般捕魚的被咬了以後都會順手操起船邊的棍子，朝它頭上狠狠一錘。馬煞的衣服總是很髒，但上麵的補丁很整齊，好像原本就是長在衣服上麵的。
黃魚巷是青山縣最窮的地方，即使不是在青山縣也很少有這麼窮的地方，黃魚巷的人大多數都以賣魚為生，主要賣桂黃魚，趕海的人皮膚曬的黝黑，這裏的人很少見到黑魚，覺得黑魚貴，用黑魚來稱呼他們，難免有些掉價了，久而久之，那一片都被稱為黃魚巷，而裏麵的人被稱為黃魚。
馬煞騎著賣魚的自行車，穿過窄窄的巷子，巷子裏麵散發著死魚爛蝦的味道，讓人作嘔。
自行車停在一家小店門口，十幾歲的少年熟練地把自行車後麵掛著的魚籃子拿下來，擺在路邊，老氣橫秋地掐著腰，站在那裏，眯著眼睛看著前麵路過的人。
小店老板娘坐在店裏，皺起了眉頭，狠狠地把手裏的鏡子放在桌子上，推了推一旁正在手機上鬥地主的老板。
“快去把那個煞星攆走，髒死了，誰還會來買東西。”
老板點了點頭，沒有起身，眼睛一直盯著碎了屏的手機，老板娘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哎呦吼，疼，疼！”
老板不情願地把手機收起來，走到馬煞旁邊抬頭挺胸，一臉鄙夷地看著他，踢了踢他的魚籃子。
“你，不要在這擺，影響我們家生意，快走。”
“這是路邊，跟你家沒啥關係吧？”
馬煞看著他，就那樣眼神裏沒有一絲感情地看著他。
老板被他看的有些泄氣，但又想這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屁孩，自己怕他幹什麼。
“你這小兔崽子快給我滾！”
馬煞捏緊了拳頭，還是那個表情看著他，冷靜地說：“我不走。”
老板一腳把魚籃子踢翻了，馬煞的拳頭立馬就砸在了男人橫肉的臉上。
屋裏的女人看見自家男人被打了，趕緊出來，指著馬煞的臉罵他是不要臉的雜種。
馬煞雖然個子高，但畢竟年齡在那裏，硬打起來還是打不過，周圍幾個賣菜的趕緊把他們拉開。
馬煞朝女人的臉上吐了一口痰，“呸，賤女人。”
女人發了瘋似的要過來抓馬煞，被人攔著發不了勁，馬煞把地上的魚撿起來，騎著自行車走了。
但總得把魚賣了，馬煞來到隔著一條寬寬的馬路的對麵，那裏似乎是不一樣的天地，馬煞在公共廁所把魚洗幹淨，放回魚籃子裏，打算去碰碰運氣。
還沒進小區就被保安攔下來了，馬煞假裝騎車離開，趁保安不注意，一拐頭溜進了小區，任憑保安在他後麵罵。
幾個在樓下散步的老太太，分了分把那些魚都買了下來，馬煞看著其中一個老太太拎著一個好看的印花零錢包，想著要是奶奶也有一個多好。
馬煞推著車在小區裏逛，他不明白隻有一條馬路之隔，為什麼差距這麼大，這裏的一棟房子，感覺抵得上一整個黃魚巷。
馬煞翻著小區裏的垃圾桶，撿了不少瓶子，馬煞半個身體都伸進去了，聽到旁邊有抽泣的聲音，又把身體縮回來，他臉上有些發燙有些紅，好像自己剛剛做的事全部被別人看的一清二楚。
馬煞看見了蹲在垃圾桶旁邊哭的小女孩，馬煞感覺自己臉沒有那麼發燙了。
小女孩把自己縮的很小，像奶奶養的那隻花貓，馬煞站在那裏看了她好一會，小女孩把自己縮的更小了。
“你看什麼看啊？”
帶著哭腔的聲音終於忍不住了。
馬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撓了撓頭，“啊，我沒看什麼。”
小女孩抬頭，看了一眼馬煞，又看到他褲子口袋裏鼓鼓的，有些警惕地往後退了退。
馬煞看見她有一雙好看的眼睛，像洋娃娃一樣，比黃魚巷那些小屁孩好看多了。
馬煞把口袋裏那顆青蘋果掏出來，拳頭大的蘋果已經發皺了，上麵還有一道長長地裂紋已經幹巴了，那是從樹上掉下來摔的。
“這個，你吃嗎？”
女孩點點頭又搖搖頭，馬煞聽見保安的聲音了，來不及多少什麼，把青蘋果塞到女孩手裏就騎上自行車溜了。
女孩看著手裏的蘋果有些嫌棄，但還是用口袋裏的衛生紙擦幹淨，再裝進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