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房!”她的心,如平地一聲驚雷炸開了,忙一把拉過小僢兒,往回走。誰知那小僢兒早朝下麵叫開了,還歡喜揮動小手:“爹爹,娘親醒了!爹爹!”
兩個男人立即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皆為一驚。而淩弈軒那雙眸子,還多了一抹驚喜。
玲瓏有致的身子骨,一襲淡紫色長裙,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束住,身姿前凸後翹。三千青絲不挽髻,用發帶鬆鬆攏成一束,清新優雅。比之五年前,她多了份靈動和嬌媚無骨,白皙的容顏上散發濃濃的幸福光暈。
她牽著孩子俯視站在樓下的他,明澈的水眸由震驚到平靜,再到陌生:“長風,來客人了麼?”
他雀躍的心如被一盆冷水澆下,深邃的眸由她臉上轉到她身邊的那個孩子身上,“原來他是你的孩子。”難怪那日見到這個孩子會如重錘在擊,原來,這個孩子長得太像她了。特別是那雙大大的,明澈如水的眼睛,那雙眸子,讓他永遠忘不掉的,是她哀求他饒過孩子時的目光,似要撕裂了他一般。
“嗬。”她輕輕一笑,摸摸小僢兒的小腦袋,“僢兒,叫大伯,他是你爹爹的大哥。”
“那他也姓淩嗎?”小僢兒仰著小腦袋問母親。
“嗯!”她點點頭,屈身抱起小家夥緩緩步下樓梯,鳳眸含笑,看著麵前高大依舊、霸氣依舊的男子:“不好意思呀,五年時間沒見,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姓淩還是姓拓跋。”
他唇角微動,深邃眸子緊緊盯著她,說不出話。刀削斧鑿的俊臉很僵硬。
她風情笑笑,抱著僢兒走到長風身邊,將小家夥交給長風抱:“你也真放得下心,竟然讓這小子給我端熱粥,要是燙著他了怎麼辦?”
“熱粥是爹爹端進房的,我隻負責讓娘親吃!”不等臉色沉重的長風開口,勾住爹爹頸項的小僢兒淘氣道,並扭過來看旁邊的淩弈軒,“原來冰山叔叔是僢兒的大伯!你也姓淩嗎?我叫淩僢兒,今年四歲。”
淩弈軒看著孩子的臉,啞聲道:“對,我也姓淩,是你爹爹的大哥。”四歲。原來她與長風已生了個孩子。
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麼?若不是為綦兒的事來到這裏,他又怎麼會尋得到她?是他們的孩子帶他來到了這裏,可是,相見已如同陌路。她剪斷了發絲,斬斷了對他所有的情絲,是真的對他沒情了。
望著她水眸中的陌生,他發現自己一顆心被掏空了,沒有一分喜悅。曾經,他是多麼希望她能離開,不要插在他跟慕曦之間,不要讓慕曦傷心。可是,為什麼當真正麵對這一天的時候,他會這麼難受?很難受,比五年前穿著一身大紅喜服趕去濁河邊,看到河邊拖出的那條血痕時,還要膽顫心驚。
那夜,他沒有與慕曦洞房花燭,在濁河邊靜靜站了一夜,翌日便帶兵去了白湖。他也不知是怎麼了,突然之間,就失去了對一切事物的興致。他與慕曦的新婚,是在用半年的時間奪取白湖後,那個時候的慕曦,內力隻剩三層,烏藍花毒反噬得一發不可收拾,在獨守一夜新房後,翌日向舅舅奉過媳婦茶便搬去了別院靜養。
而他,至此與慕曦相擁而眠,卻總是在夜深人靜,夢到雲輕雪哭喊的臉和墜下濁河的身子。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惡魔,在心裏建起了一道魔障,一道連慕曦都無法幫他撤去的心坎。
他為了慕曦,是真的很深很深傷害過一個女子,無論他怎麼逃避,怎麼掩飾,都無法抹去劃在內心的痕跡。失去雲輕雪前,他一直告訴自己,雲輕雪是神鳳,理該給他和慕曦解惑心蠱,為慕曦母子換血換骨,這是她身為神鳳應該代笪嫠老巫婆付出的代價。這是她的命。可是自從她墜河生死不明後,他開始失眠,每夜摟著慕曦做噩夢,而後坐在書房到天亮。這就是情債,比當初失去慕曦還折磨他。
這五年,因為騫兒的關係,他與慕曦更是分分離離,聚少離多。他獨身在外,一半的原因是因為戰事,還有一半的原因是愧對慕曦。新婚夜,他讓她獨守空房,甚至不知道那日她烏藍毒發,差點喪命。之後的幾年,他頻繁做噩夢,對慕曦的興致漸淡,無法再與她赤龍玄鳳劍雙劍合一。而慕曦,雖身子日漸虛弱,卻對輕雪的孩子視如己出,悉心教養……
如此,他每夢見雲輕雪一次,對慕曦的愧疚就加深一分。
“好了,招呼打過了,我們去內堂。”輕雪避過男人的深海般的目光,牽著小家夥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臉色凝重的長風道,“長風,我身子不大舒服,你招呼你大哥吧。”
自始自終,清眸中不再有波瀾。
“娘親,冰山叔叔真的是大伯嗎?”
“是。”
“為什麼他跟那個壞小孩長的那麼像?”
“因為他們是父子。”
“那我與爹爹為什麼長的不像?”
“因為你長得像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