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自喜宴過後,淩弈軒不再在府裏出現,慕曦也很少走出她所住的庭院,納側妃之事不了了之。

而且,自那日後夏雨便開始下個不停,府裏的池子積滿水,淹到台階下,讓人寸步難行。輕雪帶著白璧去了淩子騫的墓地,在雨簾中靜靜看著遠處的蔥鬱掩映,視線定格在山那邊的幾片烏雲上。

那是雁鳴山,碧樹蔥鬱、密林掩映,如一隻鳴叫的領頭雁棲在群山之中,異常突出顯眼。而山頂片片烏雲如墨汁潑灑入水,呈煙雲狀散開,雷聲滾過,一道妖冶紅光在雲間一閃而逝,猶如閃電。

“主子,那雁鳴山肯定有詭異。”白璧也察覺到了天際的不尋常,望著那幾片聚斂起來的烏雲,攢緊眉心出聲道:“那不是閃電,而是血光,難道阿碧在那山裏作法?”話音剛落,便見那山林裏突然撲騰起無數白色飛鳥,驚叫聲響徹整個山穀。

這些白雁乃一種守山鳥,常年棲息在山中,不離不棄,是雁鳴山的神鳥。現在既然能在這大雨天將守山鳥全數驚起,山中定是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事關重大。隻是,這裏離那雁鳴山少說也有幾十裏,現在過去定是趕不及的。

輕雪看著,突然轉身往睿王府急趕。她大約明白那裏是發生什麼事了,也猜到了阿碧盜屍的用意。

稍後等急匆匆趕回來,竟發現綦兒躺在僢兒的床上。

僢兒趴在旁邊,滾動著小身子,驕傲的炫耀是他對哥哥使了‘綿綿粉’,然後將哥哥拖了過來。

她詫異不已。

兩個小家夥的塊頭一樣大,一般重,真的很難想象僢兒是怎樣將哥哥拖出來的。不過,僢兒倒是幫了她一個大忙,讓她省去不少麻煩。無意再細究,她蹲下來,親了親小家夥的小臉蛋,抱起綦兒打算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豈料,昏睡中的綦兒就在這時突然全身抽搐不已,眼皮不停的翻動。

她望望大雨傾盆的暗紅天空,暗忖一句‘果然過來了’,彈指一揮,落下所有窗子。而後快速扯掉孩子身上掛著的所有飾物,包括小腳丫上的那串鈴鐺。這腳鈴分明不再是先前的那隻,而是點滿人血的鎖魂鈴,凶邪至極。

但見綦兒小臉慘白,唇角沾著一絲符水細末,她掌心微微運氣,一掌朝那小胸口打下去,逼得他吐出一口黑水。很快,綦兒那小身子便立即停止了抽搐,眼皮也不再翻動。

“我說是邪術吧。”翩若不知何時倚在了門邊,朝裏望了望,不走進來,說道:“趕快離開吧,不然慕曦那女人要尋過來了。”

輕雪早在她說這句話時,讓白璧無瑕各自抱著兩個孩子,提著包裹走到了門外。她早就該想到慕曦這個女人不會輕易放棄救她的騫兒,也不會輕易饒過她的綦兒。

隻是,等她們主仆走出去,茫茫大雨中站了個高大的身影。

男人讓隨從撐著傘,站在雨中,對她啞聲道:“去哪裏?”

“去我們該去的地方。”她避過他,撐了傘,急急走進雨裏。

翩若大步跟過來,繡花鞋淌起一圈圈水花,對男人急道:“趕快去你王妃那看看吧,她對綦兒使了邪術,打算將騫兒的魂魄移到綦兒身上,取而代之。你家騫兒,隻是詐死,還剩一口氣呢。”

男人劍眉飛揚,不急不緩說道:“這個我知道,我的人正循著那鈴聲趕往雁鳴山,尋作法之地。”

“你知道?”輕雪讓他的聲音拉住了腳步,對他不急不惱的樣子有些心寒,往回走幾步,冷笑道:“原來你早知道那阿碧將子騫的屍首偷了去。”

他眉梢一掠:“我是在騫兒的屍體失蹤後,才知道騫兒還活著。”準確的說,他一直在監視。而慕曦為了孩子,已經把什麼都豁出去了。

她一直在縝密的布局,先讓妖僧施妖法留騫兒一口氣,而後讓阿碧盜屍,待到時機成熟時,便用鎖魂移魄大法,將騫兒最後那口氣移到綦兒身上,讓綦兒成為騫兒。這樣移魂換身的法子,比當初換骨更可怕。

這便是現在心理已經扭曲的慕曦。

輕雪可能真的以為是僢兒將綦兒拖了來,卻殊不知慕曦已將綦兒藏在她寢殿的密室,又怎麼會讓這個小家夥輕易尋到?方才他的人將密室的綦兒救了出來,放在她的門口,讓小僢兒順勢拖進房裏,避免小家夥為找哥哥潛入慕曦那裏。而他,得到消息趕過來,在密室抓了慕曦一個正著。隻是,這個女人並沒有為她的行徑做半句解釋,張狂大笑著,摔門而去。

她永遠是那句‘我是你賢良淑德、持家有道的王妃,你沒有理由休棄我,不然,你難以服眾’,就是這樣的理由,讓她半瘋半癡,喜怒無常。

的確,是他變心在先,所以慕曦永遠是無辜的,是他欠了她。然而,麵對這樣的慕曦,他除了厭惡,還有深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