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

兵連禍結,戰火連天。

白湖城到京城地宮的爆炸,引得那守在各處密道的東梁軍死傷一片。睿淵萬萬沒有想到,淩弈軒會舍得炸地宮,更用一小支水兵潛入各個湖泊,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他們借用炸地宮之火勢,摧毀他潛伏在四周的五萬大軍。同時攀岩偷襲他大軍駐紮之地,毀糧草、炸戰壕、引燃軍火庫和重甲營,擊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的確是措手不及的。因為趁大婚布下陷阱,掌握大局、勝券在握的人是他。自持對龍傲地形的輕車熟路,他料定淩弈軒會利用地宮進入京城與他的其他各個池城,所以在各個密道口布下重兵,撒下重網,打算先放毒煙、再圍殲,一網打盡,卻棋差一著,下錯了賭注。

不過這一注不是他們的重心所在,他們驚慌的是,淩家兵攀岩偷襲軍營。他十萬大軍駐紮在易守難攻的南夷山山腳,左有小商河湍急澎湃的源頭和峭壁做天險,右有南夷山做固若金湯的城牆,後方則有山坳做出口。本是天險堅固,萬無一失的,卻沒想到淩家軍會從左方激流攀岩而上,前方大軍壓陣,後方火燒坳口,擊他個散兵遊勇,死傷無數。

此刻,他正帶步兵兩萬、弓箭手五千、神機箭車、火櫃攻敵車數輛,前往小商河,欲與淩家軍的水兵、步騎做最後一搏。但見小商河水流平穩,河麵輕霧繚繞,數百隻戰船安安靜靜泊在河中心,不見戰火。

水越深,水流越平穩。山林愈靜,風雨欲來。

他穿一身銀甲金盔,躍馬立於岸邊,驟然想起剛剛成為他王妃的輕雪。

當年母妃為他的病,威逼長風師父妙千齡出穀,重下殺手,引得神醫反感排斥,不肯治他;他無奈,隻得親自上門拜訪,與長風談天論地、研醫對弈,視為知己,用兄弟情去打動他。之後,長風果然開始視他為弟,盡心盡力為他治病,喬裝他上朝,拜訪各位皇兄,為他隱瞞身子孱弱、時日不多的真相。

這一點,他很感激長風,也真的視長風為給他擋風遮雨的兄長。可是,他活著的目的是爭天下,奪皇位,這是他應該去爭的,因為他是生在帝王家的四皇子,納太妃的兒子。他不甘心自己滿腹經綸,雄才大略,卻配上一副孱弱不堪的身子,不甘心就這樣英年早逝,長睡不起。那些年,他雖然一直病臥在榻,可思想卻是活躍的,一顆年輕的心在撲騰。

好在他找到了長風這個可以利用的替身,對他訴說自己的身世,巨細無遺的向他坦承自己對淩弈軒的愧疚,博得他的信任與忠誠。然而那一年,老天似乎是在故意懲罰他,讓他的身子急驟衰落,語不能言,飯不能食。

長風為給他完成‘遺願’,將他十萬東梁軍帶去助淩弈軒,一邊給他尋藥物,一邊為他彌補他們母子對淩弈軒母子的虧欠。母妃當時身陷鳳翥宮,正秘密暗謀鳳翥教主笪嫠姑姑,奪拿鳳翥宮,所以隻是暗暗監視,並沒有與長風和淩弈軒起正麵衝突。

那時,鳳翥宮答應讓翩若去追殺長風和輕雪,正是母妃的主意。母妃想殺掉長風,拿回帥印,奪回那剩下的七萬兵馬。隻是沒想到長風會得人所救,失去蹤影,重回京城,並在遇刺前將沉睡的他接到了鶴望穀。

當時長風為輕雪擋箭,身負重傷,得孝寧皇後之父晉公及時搭救,才沒至於沉於濁水河底。而且當時在晉公的遊船上,他帶著一身的傷為輕雪接生,而後抱著滿身是血的小嬰孩昏死過去(聽長風後來說起的)。

之後,輕雪沉睡一年。在這一年裏,長風雖然醒過來了,卻是傷口難愈,身子大損。當時為了安全起見,他帶著輕雪母子搬離晉公府,秘密去了鶴望穀,一日一日的過著,帶著病體守著沉睡的輕雪,養育僢兒。

當時他很是清醒,雖閉著眼睛,卻能注意到穀裏的一舉一動。他記得是長風來穀裏大約三個月後(也就是僢兒五個月大),穀裏突然出現一陣陌生的腳步聲。

那個人是在長風不再來給他換藥的第二日出現的,足音沉穩走過他麵前,進入了長風的房裏,並帶走了僢兒。之後數日,便有人過來服侍他們。

他隱隱知道長風肯定是傷口惡化出事了,而這個陌生人,一定是長風托付收養僢兒,照顧他和輕雪的人。而後果不其然,長風一個月後重新出現在他麵前,不再咳嗽,不再體力不支,整日在院子教小僢兒牙牙學語,姍姍學步,笑聲朗朗。

半年後輕雪醒來,在他麵前問及突然冒出來的孩子和血鳳珠之事,長風答是得晉公所救,在晉公遊船上接生,這一年過的很好,隻字不提他斃命那一個月之事和那陌生人。而血鳳珠,則是五個月大的小僢兒從輕雪嘴裏取出來玩的,誤打誤撞送入他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