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瞞

與敕宗帝結發二十年的孝寧皇後,乃龍尊開國老將晉公之女,現年三十有六,慈眉善目、樸素無華。她帶著兒子煜祺尋來鶴望穀,一進穀,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長風和輕雪麵前。

長風正躺在門口的躺椅上,英挺的劍眉皺了皺,雙臂沒有力氣抬起來。

輕雪見此,忙過去摻孝寧,讓他們母子起來。孝寧不肯,拉著兒子跪在地上磕起頭來:“恩公,請幫我們母子一把,皇上和家父的心願就寄托在恩公身上了。”

輕雪與長風對望一眼,眉眼沉重。

一會,輕雪恭請孝寧皇後和煜祺太子上座,奉茶,聽母子倆將這幾年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原來當年慕曦將孝寧母子擄去鳳翥宮後,鳳翥宮的人並沒有殺他們,而是將他們關在密室,每日隻以米湯伺候,任其自生自滅。他們母子倆食老鼠、食草根、用身上僅有的飾物換取吃食,苟延殘喘活了下來,而後趁前段時日鳳翥宮內亂,他們從總聖教偷偷逃了出來,一路乞討,爬爬走走,最終遇上下山的斷鴻大師。

“斷鴻大師如何知道娘娘和太子會經過此地?”輕雪不解。斷鴻大師隻是個雲遊僧,不可能會特意在那個地方等一個陌生人的。如若是巧合,那也未免太過巧合。

孝寧端坐椅上,牽著兒子的手,溫婉道:“實不相瞞,斷鴻大師乃祺兒的皇爺爺,三十年前出家清修的龍廷帝。我們母子被擄,太上皇一直在暗中尋找,這次是天意。”

“和尚爺爺也是大哥哥的爺爺嗎?”小淩僢在一旁玩的膩了,邁著小胖腿得得跑過來湊熱鬧,一把撲到太子拓跋煜祺麵前,“大哥哥,和尚爺爺也是僢兒的皇爺爺,那僢兒跟大哥哥是什麼關係?”

煜祺皺眉,將被抓住的手抽出來,對陌生人有些疏離與防備。

“淩僢兒!”輕雪忙將僢兒拉過來,眯眸警告了他一眼,轉首對孝寧笑道:“小兒無知,還請娘娘不要怪罪。”

孝寧溫婉一笑,朝僢兒招招手:“僢兒到孝寧伯母這來,皇伯母將皇兄介紹給僢兒認識。”

皇兄?輕雪一怔,才知道孝寧皇後是什麼都知曉的,她知道僢兒的真實身份,也知道她與淩弈軒曾經的關係。如若不知曉,又怎麼會找上門來呢。

長風看著她沉重的側臉,突然出聲道:“輕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什麼事?”她回頭,朝他走過來。她知道這事一定跟皇室有關,因為在孝寧皇後到來的這段時間,他沒有驚訝,也一直沒有做聲,似乎早預料一般。

果然,長風回握她的柔荑,喃喃道:“其實在你昏睡的那一年,我在終南山認識了斷鴻大師,托付他照顧你和睿淵,養大僢兒。”

她心頭一跳:“怎麼回事?”

長風握緊她的素手,看一眼旁邊的孝寧和煜祺,啞聲述說:“當年我們得晉公所救,才撿回一條命。當時為不再打攪晉公一家,我將你們母子接到了鶴望穀,親身照料。沒料到我身子會一日不如一日,天天咳嗽,胸口的箭傷惡化難愈……我自知時日不多,難以再照料你們母子,便邀斷鴻大師前來,幫我安置身後事。我斃命那一個月,是斷鴻大師親身照顧我們四人,並用那血鳳珠,讓我回命。所以,斷鴻大師和晉公對我們,恩重於山。”

“長風,你也沒想到斷鴻大師會是太上皇,對嗎?”她整顆心冷了。本以為為晉公辦了事,掙脫了皇宮那個牢籠,她就可以隨長風走山涉水、孑然一身。沒想到,他們在那個大漩渦裏陷得更深。

長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一雙鳳眸望向孝寧皇後和煜祺太子:“皇後娘娘,待長風養好身子,再來為太子效命。”

敕宗帝遺詔,尋回煜祺太子,攝政王匡扶太子登基親政。然而,睿淵冒充了他,燒毀遺詔,獨攬軍權,自立為王。現如今,睿淵兵敗,皇後娘娘帶著太子親自找上門,再加上太上皇暗中的安排,他和輕雪的鄉野生活竟是那般遙不可及。

白湖,靜寂無聲的睿王府。

兩個粉衣女子拿著掃帚站在院子裏掃枯黃的樹葉,紅黃色銀杏葉飄落,竹掃帚的‘沙沙’聲成為這寂靜王府唯一的聲音。

王府栽了很多銀杏樹,火紅紅的、黃燦燦的葉子在這深涼天氣一片片飄落、旋舞、很淒美的一道風景。雲淺擱下掃帚,伸出手接了一片,傷感道:“善音,你說我們被救出皇宮多久了?怎麼連這葉子都黃了呢?”

善音被她感染了,也將竹掃帚停下來,望著湛藍的天空:“不知道主子他們過的好不好?自從皇宮一別,便再沒見了,主子估計還不知道那夜我們被王爺的人救了出來。”

“嗯,不過我相信王爺是知道主子的所在的,不然他不會這麼消沉。”雲淺落寞道,將那一捧葉子拋到地上,重新拿起竹掃帚掃。今年的冷空氣來的太早了,才中秋,這葉子就黃了,謝了。在皇宮的時候,荷葉還沒枯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