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善音用她的用詞攏了下眉,笑道:“王爺忙著打仗,又豈敢消沉。那是跟這落葉一樣的落寞好不好,葉子落了,還會長新芽。”王爺當初那樣對待主子,今日就該受到這樣的懲罰,不然,主子以後即便與王爺重歸於好,也是會受傷的。
“瞧這王府,沒有女主子在,就是死氣沉沉一片了。”這王府的確沒有女主子,除了丫鬟婢仆、嬤嬤管事,其他一律是男人。睿宗王這個一府之主,也漸漸不住在府上,改為以軍營為家,吃在軍營,住在軍營。偶爾回來,也是邁著急速的步伐、帶著部下,一聲不吭走進書房商議正事。待到她端過茶去,他便又離去了。
更有些時候,他幹脆不回來,吩咐冥熙過來給他收拾幾套換洗衣裳、拿幾個重要物件。一個月不現身是常事。
而這幾天,聽說他要親自起兵去南詔,一去幾個月。南詔呀,那個整日風沙不斷、高溫不下、魚龍混雜,沒有人想去的地方。如果他去了,那輕雪與他豈不是越走越遠?
“喂,你們兩個,跟我過來一下。”正想著,有個穿銀甲的魁梧男子腳步生風朝這邊走過來,走得很急,看也不看兩人一眼,一個勁往前走,“給王爺準備一些大氅、馬韉,禦寒的棉衣,一會放在正殿,我去一趟書房後來取。”
“阿九?”雲淺看著那背影,試探的喊了一聲。她也不敢相信這高大魁梧,頗有大將之風的男子是當初那個胃大如牛,隻懂吃喝的胖阿九。但是這熟悉的聲音……
阿九背影一僵,緩緩轉身:“是你?”平靜的心湖,猶如被砸下一顆大石,漣漪不止。麵前的女子一點也沒變,清秀的眉眼,小巧的臉蛋,如兔子般可愛的唇瓣。當年,她執意要與他一起在校場練兵、一起披甲上陣、一起站在城牆俯視千軍萬馬,感受那種氣勢磅礴……他為之動容,特意為她打造了一套輕巧堅實的銀色戎裝,與他戰甲的款式一樣,代表他與她的相逐相隨。
然而,就在他為她付出那顆真心時,她卻一掌將他的真心捏碎。五年前王爺突襲西梁軍那一晚,他接到了一份蓋有王爺印信的求援信,要求外援相救,正覺詫異,雲淺已拿著他的虎紋旗衝出城門,說是軍令如山,不容有失。
之後,他怕她出事,開城門,帶了一小支兵馬出城相隨。甫出紫金關,便被三王爺的人馬包圍。這個女人卻騎馬奔到三王爺身邊,嘲笑他是‘這個世上最蠢的豕(豬),連主公的印信真假都分辨不出’,自此他才明白,雲淺早是三王爺的人,一直把他當傻瓜耍。
被捕後,雲淺三番兩次來地牢軟硬兼施,勸他歸順三王爺,為三王爺效命,他又急又痛,第一次出手扇了她一巴掌。她惱羞成怒,狠狠回敬了他一耳光,並下令將他吊起來鞭打,直到體無完膚。
他永遠記得她當時說的那句話‘雷玖笙,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這身肥肉就惡心!每次看著你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想吐!’她一直嫌棄他的身形,一直嘲笑他的天真愚笨,那日她當著他的麵燒掉的不是那套銀色甲衣,而是他一顆赤誠的心。
後來他被父王從三王爺手中討要過去,重回主公帳下,先被剝去軍權兩年,而後重頭來過,成為主公帳下第一虎將。現在的他,消瘦下去的不僅是形體,還有他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一顆心,在沒有動情前,海闊天空、鳥飛魚躍;一朝被傷後,卻記住了恨,變得很狹隘。對,他恨這個女子,那張臉,他很想再甩上一巴掌。
可是,她的眸子不再陰毒,卻是靈動澄澈,微微帶著笑。竟讓他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果然是阿九。”雲淺笑道,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秀眸中湧上讚賞,“想不到你這般俊挺呢。”
他將手中為王爺準備的行裝托了托,邁步往前走,“快去準備東西,我趕時間!”說實話,他討厭這個女人對他品頭論足,他胖還是俊,是他自己的事!
“阿九,我幫你拿著。”善音小跑過來,細心為他分擔一些手裏的東西,輕笑道:“既然我們是王爺的侍婢,這些東西理該由我們準備。阿九,你先去吧,待會我和雲淺將行裝收拾好了給王爺送過去。”
“那你們快點!”阿九將手中那大包東西遞給她,大步流星往書房走去。
半個時辰後,由淩弈軒親自帶領的一支淩家步、騎、甲兵從白湖訓練有素而出,兵分三路,浩浩蕩蕩往南詔邊境行去。大軍裏,有兩個瘦弱的小步兵一人抱個大包裹在隊列疾奔,說是伺候王爺的小廝,正給王爺送行裝來。
阿九高高騎在戰馬上,瞥了那兩張跑得紅通通小臉一眼,示意士兵放行。
“我就知道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他翻個白眼,將兩人手中的包裹抓起,一把拎上馬背,指指前方霍廷鶴身邊的那個墨色大氅身影,“可惜王爺在行軍路上,從來不需要女人服侍!你們現在快走,在有其他人發現你們是女人前,給我速速消失!尤其是你!”他指指雲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