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嘿嘿一笑,放下手中的白絹和毛筆,從小凳子上站起來,“老夫沒說什麼呀,一直是這兩個小奶娃在爭論這個問題。他們拉著老夫問,老夫隻有答個‘是’囉!畢竟到底是不是,隻有你們二人心裏清楚不是嗎!”

輕雪俏臉一沉,一手牽一個孩子進屋,“以後不許討論這個問題,你們的爹爹是長風,不許這樣懷疑自己的父親!”

“知道了。”見娘親在生氣,他們隻有乖乖點頭。他們不敢告訴娘親,其實長風爹爹在賞星星的時候,悄悄跟他們說,他們的親生爹爹是父王叔叔,父王叔叔會來接他們的。

他們年紀雖小,卻也記得有個抱著他們哭的父王叔叔。父王叔叔很高大,眉毛眼睛鼻子跟他們一樣英俊瀟灑,還給他們騎馬馬、給他們擦手。而且,他們越來越覺得,父王叔叔長的像他們,隻是娘親不肯承認而已。

“你們剛才在爭論什麼呢?給爹爹說來聽聽。”長風將兩個小家夥一左一右抱起,一人親了一口,放到凳子上,而後挨著輕雪坐下,給兩個孩子夾菜。

“在討論爹爹……”

“弟弟,娘親說不準再說!”小淩綦忙揪了弟弟一把。

長風鳳眸帶笑,摸摸兩個小家夥的頭,笑道:“娘親越來越凶了,對不對?”

“嗯嗯!”兄弟二人小手握著筷子,點頭如搗蒜。

“用膳的時候不許說話!”輕雪給長風夾了一筷子菜,輕聲道:“你身子剛好,多吃一點。”

“輕雪,你對我真好。”長風的鳳眸愈發溫柔,閃動濃濃的柔情。他的身子日漸康複了,輕雪卻愈加的體貼細心,無微不至照顧他。有時他覺得,輕雪越是這樣,就越是離他遠。心底輕歎一聲,鳳眸淡淡掃一眼穀外,不動聲色。

“娘親真偏心!”

“閉嘴!”

“閉嘴怎麼吃飯?”

“再頂嘴試試?”

“哇,好香的飯菜,老夫來遲了,留一點,留一點啊!”老頑童石破天帶著一臉的墨汁,嘻嘻哈哈衝進來,一把抓起碗筷就開始狼吞虎咽,三筷子掃光一盤菜。

對麵的一家四口各自舉著筷子,嚇得目瞪口呆。有人跟他搶麼?他們的筷子還沒落下去,那盤菜就沒了,待到他們眨了三回眼睛,對麵的老頑童打個飽嗝,拍拍肚皮閃人了。而盤子的裏,一掃而空。

“善音,再去準備一些小菜。”輕雪無奈放下筷子和手中那滿碗的大米飯,扭頭對站在旁邊的善音道。這已經是入穀大半個月來,鬼醫前輩第n次這樣風卷殘雲、橫掃飯桌了。沒想到,鬼醫前輩的飯量大的驚人。

“是。”善音頷頷首,見怪不怪重去端菜了。早在鬼醫入穀第一日,她就有了這準備,每次準備兩份菜。

一刻後,一家人總算填飽了肚子,輕雪與長風站在穀邊,望著吊橋那邊。

“他走了。”長風輕道,長身玉立的背影有些憂傷。他感覺,不管是他昏迷前,還是昏迷後,他從來沒有得到過輕雪的心。

輕雪嬌顏淡若,轉過身:“我知道。他的百萬雄師行經終南山,往京都而去了。這一次他打算一舉拿下帝都,登上皇位,而在此之前最後看看他的兒子。往後,他若登上帝位,會有六宮,皇兒無數;假若登不上,他也會自立為王,娶正妃,納側妃,不缺女人投懷送抱。”

長風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如果他願意放下帝位,與你笑傲江湖,你肯回頭麼?”

她回頭,清澈的雙眸沉靜異常:“長風,我和他現在是敵人。他登帝的道路上,有我這塊絆腳石,他日後不會原諒我的。”

“他不該原諒的人,是我。”長風驀然笑道,朝輕雪走過來,淺淡的袍擺隨他的走動隨風翻掀,“幫煜祺太子奪江山的人是我,與你沒有關係。你隻是我未來的夫人,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

他給輕雪勾去麵頰上那縷發絲,牽著她的手走到鶴望穀深處的花海裏,坐在那片花下,望著下麵的萬丈深淵和嘯聲嘹亮、撲翅騰飛的蒼鷹,“你看,那些蒼鷹若是失去飛翔的翅膀,它們會怎麼樣?”

輕雪倚在他肩上,清眸悠遠:“它們會死。”

“不,它們不會死。”長風摟著她的削肩,鳳眸望著那些鷹:“它們可能會越挫越勇,也可能從此過上不必翱翔的平靜生活。其實弈軒不一定要奪這個皇位,他的初衷隻是保護自己。因為若想生存,你必須要比那些對你以死相逼的人強大。”

她閉上雙目,靜靜感受山風吹拂,眉眼憂愁。而後擱在長風大掌裏的素手一軟,螓首從長風肩上滑了下去。

“輕雪!”長風忙扶住她軟綿綿的身子,拍拍她的臉,在探知她隻是睡過去後,提起的心落回原地,抱起她走回竹屋。隨即披上披風,牽出馬,去了靈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