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算命先生慢悠悠地走來,伸手將東西收下,“會主莫怪,一物換一物,向來是命行的規矩。”
他挽著發髻,穿一身不起眼的灰褂子,麵皮白淨,兩髯搭在身前,顯得斯文有禮。
“說吧。”厲九川伸手撈了一雙筷子,有一顆沒一顆地夾果子吃。
“廿三戰勝者會得到青蓑鬥篷、雲海令和引神香,稱之為老三樣。”算命先生兩指擦過另一碗沒動的糖水碗沿,蘸著冰冷的露水在桌上輕點。
“雲海令是上水渡給的,它可以令持有者從魂河彼岸回來。”
“鬥篷用來遮掩氣息,好渡過魂河,接近選中的傳承種。”
“引神香用來吸引傳承種,避免過河後出現在極為荒蕪之地,導致一無所獲,但若在傳承種聚集之地使用,會有危險。”
“第一樣東西肯定安全,上水渡向來公正不阿,第二和第三樣由戰敗的其他兩個勢力給予,有微小的可能瞞過現世法則,被動手腳。”
算命先生也撈了雙筷子,自糖水碗裏夾了顆冰塊塞進嘴。
“一枚大錢。”厲九川忽然開口。
先生白淨的麵皮緩緩漲紅,然後低咳一聲,從褂子裏摸出一枚大錢,推給孩童。
“今年因為血戰重開,各方勢力都另添賭注。”
“天宮直接拿出一套水德正君傳承,從食種異種災種一直到正仙,都可以挨個替換甚至吞噬,後患等同於無,可謂大手筆。”
孩童一雙烏眼看向他,“替換?”
“打算渡河的大世家都是這麼做的,他們自有一套或者幾套傳承,從食種到災種或者正仙,先讓小輩從胎裏就帶上食種,出生後就換成異種,快渡河就改成災種,最後一步登仙。”
“隻要謹守本心,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會出現幾分汙穢,是野修求十輩子都得不到的機緣。”
厲九川不語,算命先生便接著道:“海事府給出的條件是魂河彼岸庇佑兩日,也是了不得的承諾。”
“一般渡河後待上一整日就能晉升體兵,兩日,不光可打牢根基,還能摸到一絲刃兵道路,不知令多少體兵眼饞。”
“繼續。”厲九川眉毛都沒動一下。
白淨先生端起糖水碗正大光明地喝了一口,“嗯,山神殿此次最為怪異,給出的東西是個銅盒子,就丟在那,什麼都沒解釋,但很多大人物都很在意那盒子,似乎裏麵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說罷,兩人沉默了好一會。
厲九川瞥著他道:“沒了?”
“沒了。”那先生點點頭。
厲九川站起身道:“拿來。”
“什麼?”先生臉上出現迷茫之色。
厲九川的氣息逐漸壓抑,他周圍的景象一點點變深,就像有畫師在一筆筆描繪似的,讓色彩愈發鮮明。
算命先生麵皮再次變得赤紅起來,就像塗了一層血,“會主……”
“兆陽八十二位先生,隻有你知道銅盒子,山神殿的茶好喝麼?”厲九川麵無表情。
“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他急忙解釋。
驀地,帝種的氣息壓下來,比最沉的鉛鐵還要重!
算命先生心境頓時紊亂,連腦子也變得不甚靈光,原本想好的說辭忘得幹幹淨淨,胡言亂語起來。
厲九川懶得反駁他可笑的言論,猛地上前掐住對方脖子,身影一個扭曲,灰褂子先生就不見了蹤影。
攤主揉揉眼睛,完全看不出破綻,於是心中愈發敬佩,不愧是會主大人。
把丟進【冥】的“紙片”撕了個粉碎,厲九川仍舊坐在糖水鋪的凳子上,看著空空的大碗發呆,好像自始自終都沒動過一樣。
這意料之中的危機,竟然讓他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