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怡製台巧結台灣獄徐總督力捍廣州城(3 / 3)

不想隔了一宿,英船已闖入省河。連檣相接,輪煙蔽天,闔城人民,統要出去堵截。廣縉道:“且慢!等我先去勸導,叫他退去,他若不退,興兵未遲。”隨即出城,單舸往諭。文翰見廣縉隻身前來,想劫住了他,以便要求入城。兩下方各執一詞,忽聞兩邊岸上,呼聲動地,遂往艙外一望,幾乎嚇倒。原來,城內義勇,統已出來,站立兩岸,好像攢蟻一般。槍械森列,旗幟鮮明,眼睜睜望著英船,口內不住的喝逐洋人。文翰一想,眾寡情形,迥不相同,萬一決裂,恐各船盡成齏粉。於是換了一副麵龐,對著徐製台虛心下氣,情願罷兵修好,不複言入城事。(中國百姓,能時時如此,何患洋人?)廣縉亦溫言撫慰,勸他休犯眾怒,方好在廣州海口,開艙互市。文翰應允,就送廣縉回船,下令將英船一律退去。

廣縉遂與名琛合奏,道光帝覽奏大悅,即手諭道:

洋務之興,將十年矣。沿海擾累,糜餉勞師。近年雖累臻靜謐,而馭之之法,剛柔不得其平,流弊以漸而出。朕深恐沿海居民蹂躪,故一切隱忍待之,蓋小屈必有大伸,理固然也。昨因英使複申粵東入城之請,督臣徐廣縉等,迭次奏報,辦理悉合機宜。本日又由驛馳奏,該處商民,深明大義,捐資禦侮,紳士實力匡,入城之議已寢。該英人照舊通商,中外綏靖,不折一兵,不發一矢。該督撫安內撫外,處處皆抉摘根源,令外人馴服,無絲毫勉強,可以曆久相安。朕嘉悅之忱,難以盡述,允宜懋賞以獎殊勳。徐廣縉著加恩賞給子爵,準其世襲,並賞戴雙眼花翎。葉名琛著加恩賞給男爵,準其世襲,並賞戴花翎以昭優眷。發去花翎兩枝,著即分別祗領!穆特恩、烏蘭泰等,合力同心,各盡厥職,均著加恩照軍功例,交部從優議敘。候補道許祥光,候補郎中伍崇曜,著加恩以道員盡先選用,並賞給三品頂戴。至我粵東百姓,素稱驍勇,乃近年深明大義,有勇知方,固由化導之神,亦其天性之厚;難得十萬之眾,利不奪而勢不移。朕念其翊戴之功,能無惻然有動於中乎?著徐廣縉、葉名琛宣布朕言,俾家喻戶曉,益勵急公親上之心,共享樂業安居之福。其應如何獎勵,及給予扁額之處,著該督撫獎其勞貰力,錫以光榮,毋稍屯恩膏以慰朕意。餘均著照所議辦理!欽此。

這道上諭,已是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內的事情。道光帝以英人就範,從此可以無患,所以有“小屈大伸”的諭旨。誰知英人死不肯放,今年不能如願,待到明年;明年又不能如願,待到後年,總要達到目的,方肯罷手。(外人的長處,便在於此。)這且慢表。

且說道光帝即位以來,克勤克儉,頗思振刷精神,及身致治。無如國家多難,將相乏材,內滿外漢的意見,橫著胸中。因此,中英開釁,林則徐、鄧廷楨、楊芳等,幾個能員,不加信任,或反貶黜。琦善、弈山、弈經、文蔚、耆英、伊裏布等,庸弱昏昧,反將更迭任用。琦善、弈山、弈經,文蔚四人,雖因措置乖方,革職逮問,嗣後又複起用。禦史陳慶鏞,直言抗奏,竟說是刑賞失措,未足服民。道光帝也嘉他敢言,複奪琦善等職。怎奈貴人善忘,不到兩年,又賞弈經二等侍衛,授為葉爾羌參讚大臣,弈山二等侍衛,授為和闐辦事大臣,琦善二等侍衛,授為駐藏大臣,後竟升琦善四川總督,並授協辦大學士,弈山也調擢伊犁將軍。林、鄧兩人,未始不蒙恩起複,林督雲貴,鄧撫陝西,然後究賢愚雜出,邪正混淆,又有權相穆彰阿,仿佛乾隆年間的和,妒功忌能,貪贓聚斂,弄得外侮內訌,相逼而來。道光帝未免悒悒,俗語說得好:“憂勞足以致疾。”道光帝已年近古稀,到此安能不病?天下事往往禍不單行,皇太後竟一病長逝,道光帝素性純孝,悲傷過度;皇四子福晉薩克達氏,又複病歿。種種不如意事,叢集皇家。道光帝痛上加痛,憂上加憂,遂也病上加病了。(總括一段,抑揚得體。)正是: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道光晚年,為民氣勃發之時。台灣讞案,達洪阿、姚瑩,幾含不白之冤,閩督怡良,又思借端報複,微台民之合詞訴枉,達、姚必遭冤戮。雖複奏案情,仍有“一意鋪張,致遭指摘”等語,然上文恰諭其誌切同仇,激於義憤,於譴責之中,曲寓保全之意,皆台民一爭之效也。至若廣州通商,為江寧條約所特許。英人入城,粵民拒之,以約文言,似為彼直我曲之舉。然通商以海口為限,並非兼及城中,立約諸臣,當時不為指出界限,含糊其詞曰廣州,固有應得之咎,而於粵民無與。耆英誘約而去,徐廣縉銜命而來。微粵民之同心禦侮,廣縉且被劫盟,以此知吾國民氣,非真不可用也。但無教育以繼其後,則民氣隻可暫用,而不可常用。本回於台、粵民氣,寫得十分充足,實為後文反擊張本。滿必招損,驕且致敗,作者已寓有微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