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誤
二十一 半生誤
已經有多久沒走在繁華擁擠的人群裏了,淩羅算不清,在山中幾十年恍然如一日般,渾渾噩噩間就過去了,路過暢春園,遠遠就看見門前大門紙上寫著的戲目,極為醒目。這些戲,淩羅都覺得陌生,這就是諳程口中排的新戲了,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可這條街上也並非都是陌生的。
喧囂中依稀還留有些舊時的痕跡,暢春園旁邊那個小茶館裏,那個清善的掌櫃並沒有變,十多年前他不過是個青年,剛有父母手中接下這點祖業,站在櫃台裏白淩羅進門就偷偷看她,淩羅偶然抬頭看他一眼,他立刻臉紅如燒的低下頭,青澀的可愛,他自不同於那時,中年發福,眉目和善,還有那茶館裏說書的老人,三十多年不曾邊變的說著同一段書,到如今隻能吸引到那些趕考的書生和外來的客商,可就在這幾十年如一日裏,母親的傳奇也由此流傳不息。
景熙唯一一次約她出門就是到了這裏,少年時,他其實同京裏所有的貴胄少年一樣,費盡心思的尋各種好玩意,來逗她一樂,隻是他那時太不起眼了,整日倔強的沉默,容易被人忽略。
皇家祭祖的大日子,宗室王侯,京中大員們都隨駕前往,在勤王太妃,眼裏她雖比嫡親的孫女兒還親百倍,但到底算是外人,又是兒女身皇家祭祖 這樣的大事,按規矩,她是不能去的。勤王太妃對她依依不舍,走前一遍遍囑咐家人好好照顧她,就連那時的勤王還還開玩笑道,“母親這樣疼阿羅,倒不像隻分別半個多月,竟像是送她出嫁一般,到時若真送她嫁人,母親還不知怎樣不舍呢。”
“阿羅就是嫁了人,我也要他守在我老太婆身邊,直到我撒手去了。”想來,勤王太妃早就屬意將她最疼的長孫了。
他們都走了,淩羅隻覺生活猛的一鬆,平日雖不屑於那些整日裏隻知遊戲玩樂,相互攀比的富家少爺,但沒了他們,總是無聊。她就日日呆在王府後花園的涼亭裏讀那些有舅舅書房裏找來的書,直到看得眼睛酸澀,她抬頭休息,才發覺時景熙倔強孤獨的身影一直佇立在樹陰裏,看著她,不知多久了,他是庶出,母親隻是勤王一個通房丫頭,他又不得寵,也沒有跟去。
在這貴氣豪華,遍植奇花異草的花園裏,他單薄的身影讓她看了心疼。
“表哥。”她朝他微笑,招呼他一起到涼亭裏坐下,將小茶壺裏自己泡的花茶倒一杯遞給他,“表哥,這時候你怎麼不練劍?”
“阿羅,我帶你出去看一樣好東西。”他忽然開口要求,讓她一時驚愕愣住,但隨即點點頭,同他一起偷溜出府。
那麼一個小茶館 ,甚至連名字也沒有,其中彙聚著三教九流,各樣世井人物。嘈雜的讓她望而卻步,但那天跟景熙一起,她卻由那喧鬧中覺擦出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自在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