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之術
“小皇叔,你怎麼樣了?”白日裏武文昭不在,龍爵景依舊裝扮成那個女人的樣子端著粥過來,看著奚炎依躺在床的最裏麵,旁邊的被子還有移動過的痕跡,不由得皺眉。
奚炎依微微偏頭看著他走過來,眨眨眼,“沒事,昨晚你走了之後我掉到地上了,武文昭把我扔到了床裏麵,沒對我做什麼,別緊張兮兮的。”
走到床邊坐下,龍爵景把奚炎依扶起來坐好,動作輕柔,倒真像個服侍人的下人。
“你昨晚有什麼收獲麼?”奚炎依看著他,雙眼有血絲,他昨夜定是沒睡覺,肯定出去‘工作’了。
龍爵景端起粥,點點頭,“有點。”舀起一勺粥遞到奚炎依唇邊,他的臉蒼白如紙,陽光照射在上麵,沒有一絲正常人類該有的光澤,死氣沉沉。
“是什麼?”奚炎依注視著他,急切的想知道。
龍爵景清澈的眼眸浮起笑意,再次將一勺粥遞到她唇邊,“一些賬目,非法所得。”
奚炎依立即點頭,“很好,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調來神兵?一舉滅了這裏?”當地的官府她是不指望,一群吃屎的東西,隻能依靠大內高手,隻是不知龍擎蒼一共給她準備了多少神兵,若是太少,也不知能不能一舉成功。
龍爵景垂下眼眸,“今晚如何?”其實在這兒也不錯,雖然有點危險,但最起碼很安寧。
奚炎依點頭,“可以啊,不過咱們得小心武文昭,他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最好趁著他不在的時候,不然我把他拖住也行。”反正是不能讓武文昭摻和在裏麵,不然大家都甭想活命。
龍爵景立即蹙眉,“不行,你也有危險,我不能讓你涉險。”
“這玩意就是賭博,下的注越大,收獲的也就越多。”奚炎依倒是覺得可行,就像那一次在青龍寨,如若不是她把武文昭拖住的話,鐵甲軍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攻進了青龍寨內部。
“可相應的,危險也越大。”龍爵景淡淡的說道。
“有危險才更刺激,我喜歡這種刺激的賭博。景兒聽我的,今晚你就負責召喚神兵,然後帶領著他們翻覆了這裏,我呢,就負責扯住武文昭就行了。我覺得,他不會對我做什麼,就算我這次翻覆了他的藏身之地,他不會殺了我的。”奚炎依倒是很肯定,若是前幾日她無法斷定,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肯定武文昭不會殺了她,盡管不是個好人,也可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但不會殺了她就是了。
龍爵景的眼底浮起幾絲怪異,“你怎知他不會殺你?你對他有很多了解麼?你自己都曾說過,他是個土匪,而且對朝廷心有怨恨,又怎麼會在發狂之時對你手下留情?”
奚炎依眨眨眼,“我就知道!我看人何時錯過?你放心好了,今晚我會牽製住他,你就放心做你的大事好了。”
龍爵景垂眸,眼底滿滿的不讚同,雖他沒有反駁奚炎依的話,但是否執行就隻有他自己做主了。
“唉,讓你自己擔大任我還有點不放心,那時你自己在江南晃悠,差點丟了小命。你今晚小心點,我也不跟著你,保護著點自己的小命。”龍爵景的粥一勺一勺的往她嘴邊送,也耽誤不了她嘰嘰喳喳,活像個母雞。
“是,我知道,不用擔心,我會很小心的,你趕緊喝粥吧!”龍爵景暗暗搖頭,一邊附和道,耳根子不得清淨,他那時居然還覺得現在很安寧,真是見鬼了,如同身在鴨群裏,哪裏能見得到安寧?
一白天裏龍爵景都在這裏陪著她,武文昭也一直沒回來,奚炎依不時的張望外麵,天馬上就要黑了,武文昭不回來這事兒不好辦啊,若是把他逼急了一發威,那些神兵都不是他的對手。
天剛一擦黑,龍爵景把房間裏的燈火點亮,便離開了,臨走之時囑咐奚炎依老實的呆在這裏,不要擔心,待得所有的事都做完,他就來接她走。
奚炎依點點頭,“走吧走吧,我不用你擔心,保護好你自己就行了。”她一個長輩,哪裏需要一個小輩這樣關心,在別人那裏,她已經找不到做長輩的姿態了,如今也隻能在龍爵景這裏裝裝。
龍爵景那雙清澈剔透的眼裏閃過無語,但卻沒說什麼,搖搖頭,轉身離去。
黑夜來臨,武文昭果然回來了,這廝每天不知忙些什麼,早出晚歸的,雖然奚炎依好奇,但也不想知道,現在,她當前的任務,就是拖住他。
“武文昭,你回來了。”聽到腳步聲,躺在床上的奚炎依就開始喵喵叫,聲音說不出的柔弱纖細外加百無聊賴。
腳步聲接近,武文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一襲青色的長袍,包裹住他壯碩的身體,粗獷的臉有著一點疲累,貌似,他很忙。
“很晚了,翎王不睡覺?”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他獨有的嘶啞,像是聲帶被砂紙摩挲過一樣。
奚炎依歪頭看著他,眨眨眼,“你帶我出去透透風行不行?”
武文昭稍有意外,在床邊坐下,垂眸看著奚炎依,“你很悶麼?”
“當然了,一整天躺在這裏,你那個下人又不理我,根本就不和我說話,你覺得我會很開心?”抱怨著,她的日子過得有多糟糕。
“行!”半晌,從他唇邊溢出一個字,隨後武文昭起身一把抱起她,轉身大步的走出房間。
躺了幾天,終於出了房間,奚炎依長長地舒口氣,橫躺在武文昭的手臂上,靠在他的胸膛前,她倒是很滿意。
整個黃金嶺亦如她那天來時一樣,燈火通明,連天上的星子都看不到,奚炎依仰頭看著武文昭胡茬濃重的下頜,“你帶我到山巔上看星星好不好?”長發垂墜在武文昭的臂膀旁,如同瀑布,燈火的光照射在上麵,閃爍著耀眼的光澤。
武文昭垂眸看著她,深沉的眼看不出情緒,點點頭,淡淡的蹦出一個字,“好!”轉而大步的順著房子與房子簡直的空隙走過去,那後麵就是樹木稀疏的山巔。
抱著奚炎依往上走,燈光也漸漸的暗了些,奚炎依看著他,唇角勾笑,饒有興味。
“你又打的是什麼主意?別和我說你是為了看星星,我不信。”武文昭目視前方,淡淡的說道,他對奚炎依的性格倒是了如指掌,她那麼狡黠奸詐的性格,可不會隨便的出來看星星。
奚炎依挑眉,臉上現出一絲莞爾,“如果我真的是為了和大當家的來看星星,享受小溫馨,你不信麼?”故意拉長的語調,讓這幾句話生生的多出幾分曖昧氣息來,聽得武文昭不禁唇角直抖。
“笑裏藏刀,綿裏藏針,這都是翎王最愛的招數,今天你打算玩哪一出?”武文昭看都沒看她,繼續問道,腳下的路崎嶇不平,他走的很穩。
奚炎依笑的山花燦爛,“今兒哪出也不玩,咱們來個將心比心以心換心,如何?”
武文昭的腳步一頓,垂眸看向奚炎依,奚炎依眨眨眼,可愛俏皮又狡黠。
皺眉,武文昭繼續朝前走,輕哼一聲,以表對奚炎依的不屑,“翎王的心是黑色的,我可不敢要。”在奚炎依的麵前,他一個土匪能說出這話,可見對奚炎依的忌憚。
“哈哈,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的心是黑色的,真新鮮!以前人家都說我是菩薩心腸活佛在世,你居然說我的心是黑色的,嘖嘖,大當家的,和你一個土匪相比,咱倆誰的心才是黑的?”奚炎依笑的肚子疼,貶低她吹捧自己,太低劣了。
“你見過我殺人麼?”武文昭倒是沒回答她的話,反而問起了另外的問題。
奚炎依眉梢一動,“倒是沒見過,但是我可是結結實實的被你打過,害得我在床上趴了一個月。而現在呢,我又被你下了毒,你這與殺人何異啊?還不如給我一痛快的。”
武文昭不屑的冷哼,在山巔之上停下,浩瀚夜空湧入視野,一麵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一麵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強烈的對比。
“我殺人,是因為人要殺我。如果人不殺我,我也不會殺人。”他淡淡的說,然後俯身將奚炎依放在一塊大石前,讓她能靠在石頭上坐起來。
“嗯哼,看不出來大當家的還會參禪,雖然是這麼個理兒,但您也殺過人不是?隻要殺過人,那就不是幹淨的人,起碼的,從小到大,我還真沒親手殺過人。”奚炎依嘴上這麼說,卻不是在顯擺自己怎樣幹淨,隻是讚賞一下自己向來用腦,而他隻是個隻知動手的武夫。
武文昭不是沒聽出來,卻也沒有反駁之語,他那時也確實敗在了奚炎依的手裏,這件事真真發生,他無法抵賴,從而證明,他的腦子確實不如她,也正是因為這點,奚炎依說的話,他大部分都不會相信。
“唉,夜空真好看。好久都沒這麼悠閑的隻為看星星而看星星了,想想也真是悲哀,活了這麼多年,腦子轉不停,每天想的都是那些勾心鬥角。某一日不用鬥了,說不定我還會感覺不舒服呢。”浩瀚星空綿延萬裏,尋找不到盡頭,也窺探不到,而就是這樣的深沉也讓人愈發的沉迷,過了千年萬年,人們不曾倦怠。
“翎王感慨頗多,不過,那樣的生活不正是你熱愛的麼?尋常生活,又豈是你能過得?”撩袍坐在奚炎依身邊,武文昭淡淡的說道。
奚炎依撇嘴,“我五歲之前,一直都在北境的一個小村子裏生活,我沒見過我爹,家裏隻有我和我娘。村子裏有很多尋常的百姓,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牛羊成群雞鴨滿圈,每到夕陽要落山之時,村子上空升騰著嫋嫋炊煙,各家都開始做晚飯,玩累了的孩子也都各自回家,娘親會在家門口等我,笑著責怪我弄了滿身泥土,但每次都會仔細的給我洗幹淨。那時的生活沒有勾心鬥角,有的隻是平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似乎都不曾有過變更。你覺得尋常生活我沒有體會過麼?其實我的經曆可能比你要多,隻是,我會用另一種態度去對待,你則不然。”奚炎依靠在那裏一字一句的說著,語氣平淡,麵色安寧,這是她第一次和武文昭用這麼平靜的心態在說話,仿似朋友閑話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