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生了(3 / 3)

“挑拔?本王為什麼要挑拔?你一個將死之人,本王挑拔你做什麼?”他說到這兒,自懷中取出一道明黃聖旨來。“父皇已經下了旨。你一生下孩子,便讓人將你絞殺。讓本王把你的孩子帶回宮中覆命!”

蘇流水往後退了三大步。眸中現著一絲不信。她雖早就知道皇帝心裏有這個意思,可真正見著聖旨時,她卻依然震住了。

賜死。

她不過就是來了軍營而已,她不過就是跟溫於意同在一間醫館而已。他就要賜死她!皇家體麵大如天!

現在,她的存在就是皇家的汙點。所以她便一定要死!

“你讓本王怎麼辦!殺你,本王的心會痛。不殺,這事兒傳了出去,大家都要死!”他說到這兒,唇角蒼白。

蘇流水接過那道明黃聖旨,輕輕而笑。“所以王爺今兒個吃酒吃得這般,竟是為著要殺流水。早知道流水不適合生在皇權之下。現在終於走到頭了麼?”

她慢慢的打開聖旨。聖旨雪白,裏頭龍飛鳳舞的寫了幾個字。“待蘇氏生罷孩子,賜毒酒。”

她指尖冰冷。一縷發絲垂落眼前,她竟不知,她此時是多麼的狼狽。青絲錯落,月色疏冷。她的嘴角淡淡的隱出個笑來。

“能不能讓我再見一次行雲?”她啞聲輕道。

他緩緩搖頭,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瞧著她。“你死了這條心。”

蘇流水灼灼的瞧著他,很久都說不出話。

他開門走了。留下她一個坐在榻前。春風已起,可那春風,卻再也吹不進她的心裏。猶記得去年桃花開時,他站在桃樹下跟她求親。

哪兒知道今年桃花依舊在,人麵卻已不相同。

她坐在鏡子前麵,拿了玉梳對鏡慢慢的梳著發絲。鏡中女子美麗而疏冷。沒有一絲血色。他們說他跟竹清風很恩愛。她是不信的。

因為溫行雲不會負了蘇流水。不會負了的。她要親眼瞧一回他。再瞧一眼!她頭皮一痛,玉梳的刺,斷了。扯落了一縷青絲。

斷青絲,斷情絲。她失蹤這麼久,他竟一點兒都不知道麼?她斂下雙眸,隨手取了一張信紙,給他寫了封信。不能寫她被抓在這兒,若是此信被劫,必會連累送信人。

行雲,我人在白水城無術醫館,即將臨盆,盼來一聚。

他會來救她的!她堅信。

天亮的時候,她把信交給了陳無術。陳無術瞧著她蒼白的麵色,淡淡的道,“老夫確是不願意管你的閑事兒。老夫不過是一名大夫而已!大夫一旦參與了宮中爭鬥,便定要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兒!”

“所以陳大夫便要見著咱們母子一屍兩命麼?”第三十六次。這是他第三十六次拒絕她。他是閑雲野鶴,不願意淌他們之間的渾水。

可她被人盯得太緊。開頭的時候她還能跟傷者提起她在這兒的事兒。可後來她便發現,那些知情的傷者第二天便全都不見了。

張然說,那些傷者都死了。明明有些傷很輕,可卻依然死去了。

所以她便不敢再跟傷者說那些話。張然不能自由出入,陳無術不願意沾麻煩。溫於意,便更不用提了。

逃!一定要逃!青陽容不下她們母子,那她就逃到紫月。紫月再不成,她便逃到銀星。天上地下,總有他們母子的容身之處!

“那個王爺愛著你,定會留你一命。”陳無術一邊說一邊吐著煙圈。

蘇流水自懷中取出聖旨攤開交給他。“他想留,可他不能留。”她嘴唇顫抖。臉色微微發青。

陳無術一見聖旨內容,麵色一變。“若生完孩子便賜下毒酒,縱是你身子再好,那毒再容易解,你也必死無疑。”他還在抽煙,可是一雙眉毛卻打了結。

他突然收了蘇流水的信。道,“老夫盡管試一試。若是他不願救你,你下了黃泉,也別怪老夫。”他說罷,便負手走出了醫館。

他一去便是十日。十日之中,溫於意不斷的派人詢問陳無術的下落。第十日裏,陳無術背了一大簍子的藥回到了醫館。

溫於意跟幾個護衛將他請去另一間房審了好大半天才放他出來。出來後,更是不讓他再單獨見蘇流水了。蘇流水心裏發急,便隻能讓張然居中奔走。

“怎樣?老爺子怎麼說?”蘇流水見著張然過來,飛快的急道。

張然麵色不好,他偷眼瞧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有沒有見著爺?張然你說話啊!”蘇流水急切的又道。

張然垂斂下眸,麵色慘然。“老爺子說,見著爺了。也把信送了給爺。”他說到這兒,頓了頓。

“那怎樣?他說了什麼?他可說會來瞧我?”她啞聲追問。

“老爺子說,原來那竹清風為著救他受了傷。他正想瞧信,就聽到軍醫說竹姑娘請他過去,他便放下信匆匆的走了。老爺子還說,那人的心已經不在您的身上,讓您死了這條心!”他說罷,便偷偷的抹著淚。

蘇流水周身冰冷。麵色一寸一寸的蒼白下去。誰都會說謊,陳無術不會。他性子古怪,悲天憫人。麵惡心善。

結果到頭來,什麼人都靠不上。

“張然,我想得差了。我該把信交給父親才是。他人在軍中,定會有辦法把我救出去。嗬,不對!他不會救。”蘇流水蒼白著小臉,絕望的瞧著張然。“在他來說,女兒的性命遠遠比皇帝的聖旨輕得許多。”

“張然,姐姐錯了麼?姐姐以前事事都靠自己。可後來遇見了爺,懷了孩子。那之後姐姐便事事依賴著他。”她說到這兒,嘴唇顫抖。

“然兒,以後不管怎樣都好,都要靠自己。”她說到這兒,拖著碩大的肚子往榻邊移動。“你回去罷。姐姐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覺。”

張然見她麵色不好,心裏焦急。道,“姐姐!咱們跟六爺說!讓他把咱們帶去爺那裏!跟他問個清楚!他到底還要不要孩子了!”

蘇流水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個兒的小腹。月色寥落,映照著她的肚子,讓她看來纖細柔弱。“然兒,姐姐從前自高自大,什麼都不放在眼裏。以為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兒。因為那時姐姐是個無情的人。姐姐不識情愛為何。可後來姐姐明白了什麼是情愛,姐姐便再也灑脫不了了。”

她提筆在宣紙上寫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姐姐,再也不願意去問爺這事兒了。然兒,姐姐愛爺。所以,先前的事兒姐姐都不想計較。也不願意知道!他與竹清風的事兒,姐姐也隻作耳旁風。”她說到這兒,麵上露出個幸福的笑。

“姐姐!”張然有些不可置信。

“姐姐願意相信他。願意抱著這份相信離開。”她唇角微揚,麵色露出個如風的淺笑。

“相信他曾經愛過。相信他會一直愛下去。相信他心裏從沒有旁人。他今兒個沒來,姐姐還是會相信下去。相信他的心裏從來沒有算計過姐姐。所以,姐姐今後再也不會見他。”最後一句,她終於沒忍住,哭出了聲。

張然眼睛一紅。啞道,“姐姐既然相信爺,為何又不見他?”

“因為姐姐要守護最初的那份相信!姐姐不願意他們任何人來打破這份相信。包括爺自個兒!”她斂下眉毛。唇角揚起微微的笑。

離城那日,她對他說,溫行雲,你一定要回來。

他回她,蘇流水,一定要等著爺。

可如今,她卻再也回不去了。

紫月皇龍星柏被蘇隱龍抓捕。此時正送返帝都。青陽與紫月的戰爭全麵結束。太子爺勝利搬師回朝。

這一日醫館裏頭解來一幹人犯。那些人犯都穿了紫月的軍裝。其中一個須長三尺。著了一身紫色華服。麵容清臒。雖然鐵鎖加身,可卻難掩他渾然天成的貴氣。

他的胸口有三處劍傷,紫衣粘在結痂的傷口上。可他脾氣很大,誰也不許接近他三步以內。

陳無術被他一腳踢得老遠,心中火大,對龍星柏怒斥,“讓你死好了!反正你殺我青陽這麼多百姓,老頭我還不願意治你呢!”

蘇流水不出聲,便隻默默的取了傷藥過去。拿了剪子出來要剪他的衣物。龍星柏麵色一寒,怒斥。“大膽!你竟敢來剪朕的龍袍!滾去一邊!”他抬手推開她。

她一個沒防備,往地上一跌。披風下的肚子便再也掩不住了。一見她竟是個大肚子的女人,龍星柏麵色一楞。

“嘩!陳無術你這老頭竟在醫館裏藏了個大肚婆啊!”守門的士兵們大聲轟笑。

“不許胡說!滾!滾!”陳無術拿了掃帚出來,趕他們遠點兒。卻反倒更引來士兵們的轟笑。

蘇流水坐在地上,肚子抽痛。她額頭布滿冷汗。想起卻怎麼也起不來。龍星柏見她這般模樣,麵色一寒,道,“跟你說不用你來包紮。你非來!”

那一句話,像是解釋。她無心開口,身子的痛楚卻讓她知道,她快生了!

那些紫月囚犯見她痛得額布冷汗卻還死撐著不吭聲。一個個的急躁起來。“都沒人來瞧瞧她麼?看不出來她快生了麼?”

一直站在暗處的護衛一聽說她要生,趕緊互使了個眼色,站到人群後頭遠遠的窺視。

張然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衝過來給她把脈。把完便鬆了口氣。笑道,“不是要生!放心好了!還有兩個月才生呢!沒那麼快生!”

他說完,那幾人便又回到原處。龍星柏眼見著張然拿個紗布將地上的羊水抹去。眉毛微微一皺。剛剛的情況他不是沒見著。怎麼一個女人說要生孩子,竟會引來那麼多人窺視。還有,這小大夫竟還騙人說她沒這麼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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