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你以為皇上會讓你挺著肚子來前線,是為了讓太子爺心裏多一分牽掛麼?他是為了六爺!”那人大方的給出答案。
蘇流水身子一下冰冷。
“你不能讓行雲發現你的行蹤,便先在於意那兒呆著罷。順道照顧於意的傷勢!”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麵色一寸一寸的蒼白下去。怪不得他要派這麼多人守著她!怪不得!
今次他派她來,根本不是要成全她。而是要賜死她!他最不能容便是皇室醜聞,今次為著救他的兒子,他破了這個例!而她,便是注定要被犧牲的!
她嘴唇顫抖,啞聲輕道,“皇上還說了什麼?”
“皇上還說,若是您被人認出來,便就地格殺。”那人的聲音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感情。
她突然笑起來。她先前還說他心腸軟。可原來他的軟心腸卻都是對著自個兒兒子的!
“這總是朕頭一個孫女兒,若是生個晶瑩剔透的女孩,朕便封她做個女王。”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原來他對她從來就沒放下過成見!不管她如今是不是銀星公主,在他的心裏,都不過是個禍害他兒子的人!
她一步一步的往後退。所有的事兒都安排好了。宮裏頭有人假扮她。溫行雲一天不回去,便一天不會知道她不見了!
“您還是好好的照顧六爺,若是運氣好,還能熬到孩子出世。那時候咱們便把孩子往太子爺手裏一送,說你難產去了!”那人淡淡的說著。
蘇流水咬著嘴唇,麵色深沉。皇室!她咬牙,冰冷一笑。去他的皇室!他們憑什麼來決定她的生死!憑什麼要這麼來趕絕她!
一年之內,為著他們皇室的麵子,蘇家差點兒被滅。她的身子被奪,現在,她肚子裏還懷著孩子,他們便要賜死她!
蘇流水坐到榻上,不說話了。
醫館裏所有人都覺出了蘇流水的消沉。她包紮的手法顯然沒了開頭的靈巧。
溫於意卻倒終於醒了。他瞠著黑亮的雙眸靜靜的瞧著她。什麼話都不敢說。外頭的仗每天都在打。送來的傷兵也越來越多。
可大家提到太子爺跟竹清風時,都會目露喜色,今兒個,竹姑娘又戰勝了。
今兒個,竹姑娘衝進陣中救了被困的太子爺,太子爺跟咱們喝酒時,滿嘴都是竹姑娘。
今兒個,竹姑娘跟戰士們一起喝酒,太子爺見著發了好大的火!
今兒個,竹姑娘受了傷。太子爺一直照顧她到天亮。
今兒個,竹姑娘不願吃東西,太子爺又發了好大的火。
今兒個,太子爺吻了竹姑娘,還跟竹姑娘說,等這仗打完,他便跟皇上請旨完婚。
若這事兒隻是一個人說的,那她必然不信。可每天到她這兒來的傷者個個這麼說。那這事兒就定不是空穴來風。
她斂下眉毛,隻顧低著頭換藥。溫於意眼睛灼灼的瞧著蘇流水,道,“流水,你怎會在此?”半個月後,他終於開口問道。
蘇流水沒有回答,她飛快的剪掉他胸前的紗布。這便把所有的東西收起來。見她不說話,他心裏不免發急。“流水,你還在氣我麼?你在這兒卻不去見五哥,五哥也不來見你。你二人是吵架了麼?”
蘇流水拿起藥箱往外便走。溫於意起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這半個月你一直不肯跟本王說話。本王到底哪裏做錯了!”
蘇流水掙開他的手,繼續要走。可他卻閃到她的麵前,將她攔住。“你到底怎麼回事兒?”溫於意的音量終於拔得高了。
蘇流水的利眸狠狠的剜向他,“你說怎麼回事兒!你這麼聰明,你會沒猜著?六王爺,你好好養著!別出一絲差錯!也許還能讓我活到把孩子生下來!”
她說罷,便推開他。朝著門外而去。
溫於意麵色一楞,前後一想,心裏便全明白了。他捉住她的手腕,啞道,“對不起,本王不知道母妃會做這樣的事兒!”
“是你父皇!你聽著溫於意,若你先前對我有什麼想法,現在最好給我全部收起來!因為你的那點想法,隨時都會把我害死!不!已經害死我了。”她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溫於意聽到這兒,麵色一白。父皇把她送來他這兒,便是為著救他一命。可她在他身邊的事兒卻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所以她必定要死!
他身子顫抖,麵色蒼白。她說他對她的那點心意害死了她!害死了她!
城外的士兵終於拔營了。他們往赤霞城而去。溫行雲跟竹清風兩人患難與共的事兒也傳遍了整個白水城。
患難與共嗎?蘇流水依然不說話,她也想跟他患難與共,可她身邊卻有這麼多人在監視。
她想了無數的辦法想要逃離這兒,可不論她怎麼逃,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捉住她。
蘇隱龍終於還是來了。當這個消息自前線傳回,溫於意的麵色終於不再淡定。他站在冷風裏頭好久都不說話。似乎終於想通了什麼。
再見著蘇流水時,他的眼睛裏頭便隻剩下森冷與怒意。不知不覺,又過了幾個月,冬天過了。春天來了。
開春第一天,城裏的人便爭相走告,前方大捷。蘇隱龍領著大家連奪二城。此時正與青陽大軍決戰邊城。
蘇流水聽到這個聲音,依舊沒有說話。因為前方勝得再多,也與她無關了。陳無術淡淡的瞧著她,道,“那個太子看來還真有些本事。八十萬人便把紫月的兵全數趕走了。”他說到這兒,慢慢的抽著煙。
“老夫瞧這人倒是頗有帝王之材。仗雖不是他打的,可那蘇將軍卻是因著他而來的!一個皇帝哪,會用人就好!會不會打仗便在其次。”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蘇流水。
“什麼時候生?”他盯著她的肚子。漠漠的輕道。
“就在這個月尾。”或者,孩子生出來她就死了。她斂下眉毛,身子卻不住的顫動。
“老夫到底還是猜錯了。老夫以為那軍中必定會出疫情。可幾個月過去了,軍隊裏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說到這兒,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枉做了小人。”
蘇流水眯著眼睛,輕道,“那是因為這件事兒早就已經驚動了皇帝。”他的打草驚蛇,硬生生將人的妙計弄得胎死腹中了。
此時想來,他的手段真是非常了得。她以為該大禍臨頭了,哪兒知道卻被他輕輕一招,四兩拔了千斤。
陳無術見她這般模樣,隻淡淡的搖頭。張然見他搖頭,趕緊笑道,“您又在搖什麼頭!姐姐,今兒個胃口好些了麼?”他一邊走一邊道。
蘇流水見他過來,壓低音量道,“怎樣,今兒個能出去麼?”
張然慢慢的搖頭。“全都看死了!姐姐,然兒覺著六爺瞧您肚子的眼神有些可怕!像是要吃了它一般。”
蘇流水一聽這話,心中大楞。手卻下意識的撫著自個兒的肚子。溫於意這段日子越來越陰沉,她又豈會不知!
正說話間,外頭遠遠的便傳來一股子的酒味兒。溫於意大聲的喝斥護衛,道,“走開!本王有話要跟蘇流水說!走開!”
接著是推撞的聲音。蘇流水聽他似乎喝得很醉,趕緊要去關門。溫於意砰的一聲踢開門,怒斥,“誰讓你關門的!”
此時他雖著了一身白衣,可他的臉上卻現著一層薄薄的豔紅。他進門,指著她的鼻子道,“蘇流水,說!誰讓你關門的!你就這麼不待見爺麼?”
張然趕緊過去扶他,“王爺,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屋。”
溫於意一把揪了他的頸子,將他推出去,又將陳無術推出去。反手將門關緊。不理他在外頭死命的拍門。“蘇流水,你在討厭本王?”
蘇流水見他醉得不輕,便又去開門。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在她的耳邊啞道,“本王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溫行雲設計好的。他跟你成婚,便是要再用蘇隱龍!你瞧,不過一年功夫,蘇隱龍便又重回朝堂,還為青陽立下這麼大的功勞!”
“本王原本離那皇位隻有一步之遙,可他卻這麼輕易的奪走了!”他說到這兒,狠狠的將手裏的酒壇一摔。
蘇流水心裏發毛,嘴裏卻飛快的道,“我跟太子爺真心相愛,他從不曾設計這些事兒!你別把人都看得這麼陰險。”
溫於意聽她這麼一說,突然縱聲狂笑。“我不要把人瞧得這麼陰險!本王的心計哪兒抵得過他!你知道麼?今兒個本王收到確切的消息,蘇善水突然會去行刺紫月皇帝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從中挑唆!你知道挑唆的人是誰麼?”
“是她的貼身丫頭乞巧。你知道那個乞巧又是什麼人麼?”他說到這兒,笑得更是張狂。
“她就是一直在蘇善水身邊絕頂聰明的女子。你知道溫行雲的生辰是幾時麼?本王告訴你,是七月初七。乞巧節!她叫乞巧,你難道一點兒都不覺著懷疑麼?”他說到這兒,又笑了。
“溫於意你想說什麼!”她的聲音竟不知怎麼弱了許多。
“你聽著蘇流水!那女子是他的人!是他刻意挑起兩國戰爭,是他要逼著皇帝接受你父親重入朝堂!助他打仗!你跟他到今天都不知道他是個唯權必爭的人。你竟到今天都不知道!”他說到這兒,又開始發笑。
“蘇流水,馬上誰也不敢欺負你了。”說那句話的時候,兩國尚未起戰端。可那之後沒多久,紫月皇便遇刺了!
“蘇流水,父皇在等一個人。”
“蘇家,蘇隱龍。”
她的麵色一寸一寸的蒼白下去。
“蘇隱龍離開朝堂,人人都當他是一顆棄子。隻有他從頭至尾都沒放棄過他!因為他知道,若是戰事一起,蘇隱龍必然重回朝堂!蘇流水!你還看不清麼?為什麼你的臉蛋毀了,他卻視而不見。他卻一定要哄著你!娶了你!你真的看不清麼?”他說到這兒,又笑起來。
“他不會這樣待我。”蘇流水努力讓自個兒的聲音平靜一些。“溫於意,你別想挑拔我跟他。”她的眼睛噴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