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喃跟著看去,四合院樣式的院子口坐著個老頭,年紀已經很大,頭發也花白,可身子依舊很硬朗,穿了件寬鬆白背心,有肌肉塊,雙臂都是紋身,扇著個蒲扇,很是悠閑。
“喲,你怎麼得空來我這兒了?”謝英坐起來。
“來看看您。”路西河將剛才順路買的水果河糕點遞過去。
謝英瞧著他身後的許知喃,曠世老神仙似的揮著蒲扇:“別客套了,吧,找我什麼事兒啊?”
“其實我也不清楚。”路西河在許知喃肩上推一把,“是這妮子看了你早年的一個紋身圖,就非得來見您一麵。”
“哦?我那些紋身圖放現在都快過時了吧,的是哪幅啊?”
許知喃了聲“爺爺好”,將剛才手機拍下來的照片給謝英看:“這個。”
謝英從兜裏摸出老花鏡。
“這個啊,火焰和毒蛇,這可有些年頭了,估計得有個10幾年了吧。”
“這幅圖是您給很多人紋過嗎,還是被一個人買斷了的?”
“這不是完全由我自己的靈感畫出來的,應該是那個顧客跟我了素材,我根據他的要求畫的這幅圖,所以肯定是買斷了的,不可能會給別人紋相同的刺青。”
許知喃心跳驟然加速,手指也不自覺用力,指甲陷進指腹裏。
路西河蹲在一旁:“阿喃,你問這個做什麼?你是在找那個顧客嗎?”
“嗯。”
“為什麼?”
許知喃提了一口氣:“殺害我爸爸的那個凶手,他身上有這樣一副紋身。”
路西河和謝英皆是一寂,對視一眼,謝英也認真起來,坐直了身子:“姑娘,你確定凶手身上就是這幅圖,沒記錯吧?”
“沒有錯,我不會忘記的,我爸爸是警察,我從其他警察叔叔那看過這個案宗,證據欄裏就有這個圖。”
許知喃從來沒跟人過,為什麼父親死後母親重病,她會選擇紋身來賺錢。
對於新人來,這絕不是一份來錢快的工作,就是去當個服務生都比學刺青快,可她當時就是想從這一點入手,希望能找到殺害父親凶手的一點線索。
她剛開始練手時便是在人工皮上不斷練這個圖騰,不可能會忘。
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也沒找到相同紋身,她本來都已經要放棄。
“謝爺爺,你跟他還有聯係嗎?”
“沒有,那時候微信什麼的都還不時興呢,就是留了電話我之前丟過兩次手機也早都沒了。”
“那……您還記得那個人他有什麼特征嗎?”
“那個人啊……”
謝英陷入回憶,他對這個圖騰還有記憶是因為當時修了好幾次才讓那人滿意,而且火焰和蛇的組合的確別致鮮明。
“五官什麼的我已經不記得了,應該就挺普通的,我隻記得那男人是及肩發,當時估計三四十歲,現在應該也50左右了。”
謝英已經努力去回憶了,可獲得的信息幫助不大。
關於年齡之前警局就做過犯罪側寫,預估過年齡。
而發型,如今十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經換過了。
“好。”許知喃還是跟他道謝,“謝謝爺爺,麻煩了。”
“姑娘,我看你年紀也還,也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做,多嘮叨一句,自己注意安全,交給警察。”
“嗯,我會的。”許知喃衝他笑了笑,“我爸爸也是警察,我知道怎麼做。”
“時間不早了,那我們先走了。”路西河道別。
謝英送兩人到門口,忽然又想起來:“對了。”
許知喃回頭。
謝英皺著眉:“那個人好像有口音,像是少數民族的。”
許知喃回到刺青店後就給方侯宇打電話了這件事。
舊案重提,真想要破獲困難重重。
如今證據不足,又沒有相關聯的案件提供新證,甚至於可能凶手在這幾年早已經不在世上,他們再也不可能找到。
也再也找不到殺害許元汶的凶手。
方侯宇又叮囑了她幾句平時注意安全,把查案的事交給他們來做才掛電話。
許知喃趴在桌上,頭埋進去,緊緊閉上眼睛。
從看到那個紋身圖案到現在,她手腳都一直是冰涼的。
許知喃和父親的感情很深。
他們一家子從前是別人眼中幸福家庭的典範,父母恩愛,不算大富大貴但也都是值得人尊敬的工作,孩子漂亮乖巧、成績優異。
他們一家子三口人性格都是溫和的,即便偶爾觀念衝突也都心平氣和的,許知喃從前從沒在家裏聽到過爭吵聲。
許元汶工作忙,可他隻要一有空就會帶著許知喃出去玩。
她還的時候,媽媽帶畢業班工作忙,爸爸便把她帶去警局,大家都很喜歡她,總圍著她玩兒。
許元汶對許知喃是富養的,要什麼給什麼,就沒有不滿足的。
那時候學校裏很流行一種巧克力,但價格很高,外國進口的,包裝精致,一盒巧克力各種顏色各種口味的都有。
學校裏隻有一個家裏做房地產的胖子有,分給大家吃,他看許知喃漂亮,還多給了她一顆。
她後來將這事告訴許元汶後他很快就托朋友買來一盒。
許知喃記憶中的父親正直善良,對她和媽媽都特別好,是家裏的頂梁柱。
他查辦那起綁架案的事許知喃也知道,可她當時並不算擔心。
從到大看爸爸處理太多案件了,她眼裏許元汶是英雄,他抓壞人,懲惡揚善,她沒想過爸爸也會死。
英雄怎麼會死呢?
可他就是死了。
在她高中都還沒畢業的時候。
許知喃趴在桌上,眼睛用力壓在手臂上,能感受到暈開的一片濕跡。
忽然,門被推開,許知喃抬頭,看到林清野走進來。
他這些也很忙,《我為歌來》結束後有很多節目都向他發來邀約,林清野都拒絕了,全心投入到新專輯製作中。
姑娘眼底泛紅,臉上倒是沒淚痕,隻睫毛濕漉漉的,掛著淚珠。
林清野走近後便注意到,腳步一頓,而後更快地走過去。
他走到她麵前,彎腰,捧起她的臉,聲線磁沉溫柔:“怎麼了,阿喃?”
因為她這句話,她那瀕臨決堤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落在他掌心。
她想忍住眼淚而咬緊壓根,少女馱著背坐在椅子上,輪廓單薄又清瘦,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嗚咽出聲。
自從父親死後她一直都很思念,可這麼多年過去,思念都被深埋在心底,可如今再次被翻出來,鮮活的擺在眼前。
思念就再也忍受不了。
“我好想他。”因為哭腔,她嗓音很細。
“誰?”
“我爸爸。”她在委屈、憤怒、挫敗中狼狽地捂住眼,頭低下去,“我真的好想他。”
林清野安靜片刻,什麼都沒,隻將她輕輕圈進了懷裏。
許知喃眼淚都滲進他肩頭的衣服,咬著哭腔喚他的名字,仿佛是要抓住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
林清野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多問,隻不厭其煩的重複:“我在。”